夜,万家灯火。
山东城。
城东,柳叶坊,桃花巷。
叶洵,潇湘,穆凌霜几人走在这条破落而又寂寥的巷弄中。
周围几户人家皆是泛出亮光,时而传来几声犬吠,巷弄很干净,但周围的民宅皆已是饱经风霜。
桃花巷最里面。
叶洵一行人在一座六尺土墙外的宅子停了下来。
“太子爷,就是这里了。”苏瑾站在门前,提醒道。
叶洵微微点头。
苏瑾上前,敲了敲木门,轻唤道:“薛老丈在家吗?”
“来了,来了.......”男娃娃薛毅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院子中传来。
“毅儿,注意分寸,不可无礼。”薛老丈的声音紧随而至。
薛毅笑着应声,“知道了,爷爷。”
咯吱......
斑驳的木门打开。ъìqυgΕtv.℃ǒΜ
薛毅的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随即将门打开,一本正经的揖礼道:“草民薛毅,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各位大人。”
“呵呵......”叶洵笑了笑,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你严肃的,本宫还是喜欢你叫我太子哥哥。”
薛毅一愣,随后一板一眼道:“草民身份卑微,不敢僭越。”
他这小大人的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
薛毅则是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
叶洵几人听的出来,这一定是薛老丈千叮咛万嘱咐的。
潇湘在一旁看了好奇,不知道堂堂大夏太子爷,怎么会到这城中偏巷的一家农户中。
与此同时。
薛老丈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草民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见过各位大人。”
叶洵上前将他扶起,“薛老丈,您不必如此客气,走我们屋里说。”
薛老丈家的宅子不大。
三间正房,一间伙房,还有要一个棚子,里面满是编织物。
薛老丈和薛毅祖孙两人,平日里便指着这些编织物过活。
院子虽然不大,但很干净,也很整洁,看的出来薛老丈是个勤快人。
进了屋子。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外屋还排放着薛毅爹爹薛云的灵位。
叶洵打探过了,薛云贞武一年的兵,贞武三年调派至雁云关任第三团,第一队,第五伙,伙长。
大夏军制,按正常来说,不算辎重后勤,每一万人为一军,一军下辖四个团,每团下辖五个队,每队下辖五个伙,每伙下辖十个什,每什十丁。
当了八年的兵,为大夏戍卫边疆五年,最后捐躯赴国难,马革裹尸,成了边疆枯骨。
而他远在数千里外的父亲和儿子,竟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
天理何在?
公正何在?
叶洵为薛云上了三炷香,告慰这位忠良的在天之灵。
里屋。
薛老丈借来许多凳子,摆放在屋子内。
叶洵一众人落座。
薛老丈至今望着叶洵的眼眸,还满是感激。
若不是太子爷仗义出手,他们祖孙两人的命运犹未可知。
叶洵望着薛老丈,问道:“薛老丈,薛云为国捐躯,你家领了多少抚恤金?”
这是他今日前来的目的。
他要为大夏将士鸣不平,他要为大夏将士讨一份无忧的保障。
大夏将士以血肉护卫江山社稷,保国泰民安。
叶洵决不允许他们的子孙后代,妻子父母过这样的日子,受这样的煎熬。
“唉......”薛老丈哀叹一声,缓缓道:“消息是贞观十年传来的,当时只有一张便条,一贯钱和......和一旦米,再无其他。”
薛老丈说着眼眸湿润,不知是为自己儿子的命运感到悲伤,还是对朝廷的作为感到心寒。
一伙之长,八年戎马,为国捐躯,到头来只值一罐钱和一旦米。
这样的国家,如何能强盛?
叶洵转头看向穆凌霜,问道:“夫人,按军制抚恤金应该发放多少?”
穆凌霜缓缓道:“依大夏律,阵亡将士尸首应运回原籍安葬,且不得有人挪用阵亡将士的财物,要原封不动归还死者家属,若是负责官吏有渎职行为,仗责一百!若是伙长,应发放的赙赠为银二十两,绢两匹,粮十石,减免家中徭役赋税三年,另每岁补贴钱两罐。”
“若是云南,伙长为国尽忠,除朝廷发放的赙赠外,穆府会额外赠予家属,银儿十两,绢二匹,粮二十石。”
闻言,叶洵微微一滞。
怪不得老丈人身为云南王,府中却如此拮据,原来都是用在这方面了。
怪不得云南军的战力强,有此后顾无忧的保障,将士们在战场上也敢拼命。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三军将士抚恤金。
竟有人连抚恤金都敢贪墨!
这还能称之为人吗?
还真是人走茶凉。
银二十两,绢两匹,粮十石,减免家中徭役赋税三年,令每岁补贴钱两罐的抚恤金,竟变成了一贯钱和一石米。
这人血馒头就真能咽的下去,吃的如此心安理得吗?
薛老丈听闻此话,并没有太大的动容,这么多年来,他经历的不公实在太多了。
他之所以苟延残喘的活着,为的就是将薛毅养大成人。
不过,他对叶洵非常感激,不但为他出头,还拿着很多东西来看望他们祖孙两人。
呼......
叶洵长出一口气,沉吟道:“这帮贪赃枉法的王八蛋,本宫非要将他们全都宰了不可。”紧接着,他转头看向一旁,“苏瑾。”
“卑职在。”苏瑾应声道。
叶洵道:“此事交由你负责,暗中摸查,不要打草惊蛇,本宫要摸最大的那条鱼。”
苏瑾揖礼道:“卑职领命。”
潇湘在一旁静静看着,也明白了个大概。
叶洵是来查抚恤金贪墨的。
在来之前,她都打听好了叶洵在山东所作所为。
不得不说,令她非常惊艳,尤其是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曲辕犁。
看来今后大夏要出一位圣主明君了。
叶洵摸了摸一旁男娃娃的脑袋,问道:“薛毅,你恨吗?”
“我恨!”薛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薛毅今年八岁,他们说的话,他全都听的懂。
“毅儿,不可无礼!”薛老丈急忙呵斥道。
叶洵摆了摆手,沉吟道:“无妨,薛毅,那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