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半夜,缓缓驶入一处村落。 因这周围有座山,名为百花山,风景甚是不错。 到了旺季,便有不少游客前来观赏,连带着带动了山下村落也发展起了生意。 将村中闲置的几间院子布置一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颇有几分现代民宿的味道。 江云萝在得知苏蔓蔓想把苏母接出来后,便特意探查了一番,觉得环境甚好,便提前定下了就近连在一起的四五座院子,免得被人打扰。 这么一笔大生意,村子里的人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早早就布置的舒适又安静。 待几人到了之后,便悄悄将徐文锦接了进去。 除了苏蔓蔓意外的其余人则是换了一套易容。 徐文锦像是猜到了什么,竟是什么也没有问,便平静的接受了。 “伯母,您这段时间便安心住在这里吧。” 院子很大。 即便是定了周围许多个院子,众人也没有必要分散开来。 光是这一处院子里的房间就已经够住了。 徐文锦被安排在最大的房间内,江云萝先替她诊了脉,接着又熬了药,看着她喝了下去。 接着便听苏蔓蔓在外面招呼,说吃的已经准备好了。 折腾了这么一天,众人早就已经饿了,徐文锦让他们不必客气,大家便动起了筷子。 碍于她在,之后的计划也不能直接商量,一顿饭便吃的异常沉默。 徐文锦的话也不多,只是始终默默的看着苏蔓蔓。 然后便看到陆霆动作十分自然的给苏蔓蔓夹了一筷子菜。 她眼睛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视力偶有模糊。 奈何陆霆却是早就习惯了如此,苏蔓蔓也高兴,便没制止过。 但眼下…… 她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徐文锦。 接着便听徐文锦突然开口道:“这位……云公子,你与我家蔓蔓……” 陆霆差点忘了自己用了陆芸的名字做姓,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和自己说话。 接着便听徐文锦道:“你与我家蔓蔓既然已经……” “娘!” 苏蔓蔓刚撂下筷子喝了口茶,闻言险些一口茶水直接喷出去。 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气苏万山,都说过些什么话,赶忙想解释。 可没有想到陆霆却是抢先道:“您放心,我发誓,一定会照顾好蔓蔓的!”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坐在陆霆左侧的花月与慕漓明显看到他耳朵红了。 江云萝也是一怔,一副了然于心,因为有些人不出想要憋笑的神色。 咳。 某人这是不想让蔓蔓解释? 看来这心思是果真藏不住了呀…… “嗯……好,好……” 徐文锦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没想到陆霆说完话,便涨红了一张脸,好像很是不好意思,便将后面的话压了下去,想等着两人单独时再说。彡彡訁凊 殊不知他眼下这副样子还是隔着易容。 若是把面具摘下来,还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子。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苏蔓蔓便把徐文锦送回了房间休息。 母女两人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些什么,她一时半刻没有出来。 陆霆则是不安的等在门外。 江云萝端着洗漱的水从他面前走过,扬唇一笑。 “呦,等人啊?” 陆霆面色一绷,一副心事被戳破了的窘迫模样,下意识便嘴硬道:“没有啊……” 江云萝闻言眉梢一扬。 “没有?那我进去找蔓蔓回房休息了?” 陆霆:“……” 两人对视半晌,陆霆总有无奈的叹了口气。 “郡主,你便放了我吧……” “噗……” 江云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你便在这里等着吧,我去休息了。” 陆霆这才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继续安心的等在门外。 准确的说。 是揣着一颗坠坠不安,情窦初开的少男之心守在门外。 可没想到等了半天—— 苏蔓蔓竟是没有出来的意思! 反而是房间里的灯熄了! 看样子母女二人今晚是要住在一个房间! 她没有武功,自然不知道陆霆一直守在门外。 帮徐文锦压好被角,便如同小时候一样,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母女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苏蔓蔓以为徐文锦已经睡着了的时候—— “没想到一眨眼,你竟已经这么大了……” 徐文锦喃喃出声。 苏蔓蔓闻言不禁心头一酸,想到她不知道还能撑几日,眼眶倏的一红。 好在屋内没有光亮,她赶忙伸手蹭掉眼角的泪水,让自己听起来并无异常,接着轻声道:“娘还记得我小时候?” “怎么会不记得……” 徐文锦幽幽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的抓住她的手。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就躺在你的身边,小小的一个,这一转眼……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也有了心上人……” “娘……” 提到“心上人,”苏蔓蔓不可抑制的心尖一颤。 随即又有些遗憾。 若是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能够把陆霆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但不行。 还有…… 陆霆今日为何阻止她说出真相?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思考关于某个人的问题,苏蔓蔓思路便有些不受控制。 随即便听徐文锦突然又咳嗽了起来。 “娘!” 她瞬间回神,赶忙下地要去帮忙倒水。 却被徐文锦按住。 她似是难受极了,整个人低沉的粗喘着,说不出一个字。 一片黑暗之中,苏蔓蔓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铁锈味。 就在不久前,她刚在苏高举身上闻过一模一样的味道。 是她亲手造成的。 “娘!您咳血了!” 心脏像骤然沉浸了冰窟里,将浑身的血液都冻结。 苏蔓蔓说着便要翻身下地,语气紧张道:“我去找……” “不必……不必麻烦李姑娘……” 徐文锦几乎是用气声制止了她,瘦骨嶙峋的指节此刻更是力气出奇的大,硬是拽住了苏蔓蔓。 随即缓了口气,轻声道:“蔓蔓,娘……能感觉的出来,我这副身子……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苏蔓蔓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曾听江云萝说过,久病卧床之人,大多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大限。 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验证这一说法,却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