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渐微眯起了眼睛,和韩鲊子对视。
能看得出来,韩鲊子的性格温厚,绝不自持实力,更没有以势压人。
更能看得出来,孙卓在监管中,地位有多高,居然让韩鲊子都来当说客!
误会?
夺我命数后,将我丢弃于冰天雪地中,抢走我爸妈留下来的一切。
孙卓将假仁假义,诠释到了淋漓尽致。
真的被茅有三说中了。
眼前这情况,我能说出来真相吗?
谁会相信?
就算是信,那也会不信!
大局在前,再加上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谁会因为我,和孙卓翻脸?
闭了闭眼,我再睁眼时,没有吭声,冲着韩鲊子微微鞠躬,表示尊重,便转身要离开。
可下一秒,我整个身体都完全僵硬。
大殿门处,伫立着一个极其挺拔的身影。
肩头宽阔,腰身笔直,棱角分明的脸充满英气。
更让我惊疑不定的是,此刻的孙卓,居然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道袍!
先前茅有三说过,孙卓不到三十,却不属于青袍道士张栩。
上一次,孙卓在外追逐茅有三,和另外两名道士都穿着便装。
此番,他这道袍,竟然和韩鲊子一个等级!?
实力,他肯定是比不上韩鲊子的。
是因为地位吗!?
孙卓满是英气的脸,却充满了复杂,甚至,还有一丝丝喜悦。
“显神。”
仅仅两个字,可他话音中,却带着激动,甚至还有些颤音。
我觉得自己想吐。
孙卓身后,还聚拢过来不少人。
以张栩为首,以及先前给我们带路的青袍道士,众多绿袍,还有些白袍道士。
这群道士,年纪稍大一些的,对孙卓都充满了欣赏,甚至还有一丝宠溺味道。
年纪小的,或者同龄相差不远的,则全然是羡慕,尊敬,俨然有以孙卓为首的感觉。
孙卓肩头也在轻颤,甚至,眼眶有种泛红感。
好大个男儿,居然像是激动的要哭了。
我的心,更冷了。
厌恶,变得更为浓烈。
此外,我就像是一道分界线。
大殿外,孙卓炙手可热,年纪轻轻,风光无两。
殿内,韩鲊子虽说鹤发童颜,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却极为孤单,像是孤家寡人。
“显神!”孙卓又往前一步,他声音极大,格外的洪亮。
“这十年,我和父亲,都担心极了你的安危!”
“你回来了靳阳,却总不愿意见为兄,今日,你总算到了为兄眼前,便不要走了。”
话语间,孙卓的脸上继而浮现出欣慰和浓郁的笑容。
“当年,只不过是小小的误会,我不该在你生日当天提起姑父他们所做之事,更不该加以点评。”
“你离家出走后,我父亲找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也自己滚着轮椅,找了你三天三夜!”
“显神,为兄对你之心,从未有过半分更改,更没有半分轻视!如今世道动荡,你是不好和隍司打交道的,甚至鬼龛还盯上了你。留在为兄身旁,不只是为兄,这些师兄师弟,甚至是师叔师伯,都会和为兄一起保护你!”
转眼,孙卓停在我面前三步,他一抬手,似是让我看他身后之人!
那些道士,对孙卓的眼神更为敬佩了。
甚至有人在低声议论,意思是孙卓宽宏大度,不计前嫌。
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下九流,甚至父母做的是挖坟掘墓的勾当。
只是因为被提了一句,挖人祖坟,总会有些报应,就离家出走,这样心性的人,和朽木无疑,也就只有孙卓大度的心性,才会这样对我!
可我心里冷啊。
不只是冷,更是恶寒!
孙卓依旧满脸诚恳,全然充斥着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爱。
那些道士对我的眼神,更充满了嫌恶,甚至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失望。
我深深看着孙卓,笑了笑。
我不是哑巴,可我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继而,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韩鲊子。
韩鲊子依旧是先前那副温厚的神态表情,并未因为道士站队在孙卓身后而动怒,或者不满。
反倒是对我点点头。
我稍稍对着韩鲊子躬身,再行了一礼。
紧接着,我再回过头来看孙卓,紧绷的脸上同样浮现一丝笑容。
不过,这笑容却充满了冷意。
没有吭声,我迈步,径直从孙卓的身旁走过。
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孙卓骤然探出手,抓向我肩头!
看似他很快,可近距离看,却很慢,破绽百出。
孙卓并没有真的想抓住我。
他依旧还在做戏。
可我是真的厌恶他,不想被他碰到。
身体稍稍一侧,便躲过了孙卓的手。
孙卓一声闷哼,像是颓然失落。
这一瞬间,那些挡在大殿门外的道士,对我就是怒目相视。
不过,这怒目之余,又是怜悯和讥讽,就像是我错失了什么大机缘一般。
我走过演武场,到了道观大门前。
黄叔已经离开不见了,只剩下杨管事和领头。
杨管事眼中全然是思索,领头小眼睛还瞟着大殿前。
“有意思。”领头喃喃自语。
下一刻,领头和我点点头,径直走向了外边儿的停车场。
杨管事看我的眼神显得极其凝重,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凝重,显然是因为先前孙卓对我的做法!
很快,回到了车上。
杨管事驱车下山。
领头又看了看我,忽然道:“孙家和你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监管道士四处搜捕你,只是因为,孙卓想要拉你一把?和你化解误会?”
“真要是个小误会,你为何非要孙大海的藏身之处?”
“为何,这种局面下,你不顺水推舟,从而被监管庇护?”
“这戏,演的真不错,凭那些一根筋的牛鼻子,孙卓是他们眼中实打实的忠厚之人,而你,更是一个顽劣不堪的小人了。”
我眼皮微搐。
其实,领头并不知道我和孙家都发生了什么,我全部没说过。
他们调查罗家,却并未调查出来关于孙家的事情。
饶是如此,领头居然都看出来了这么多门道?
怪不得,他能做隍司的领头。
只不过,他说的也对,旁人能看出来,多少是因为和我有接触,多少是因为旁人所处的环境不同!
而一根筋的道士,甚至,是本身就以孙卓为核心的那群道士,根本不会觉得孙卓有什么问题。
而面对孙卓的好言相劝,面对孙卓的兄弟之情,我都选择无视。
他们只会认为,我是一个无可救药,顽劣不堪的人!
“你先前,为何不说出一些实情?虽说我不知道孙家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总要辩驳辩驳。”领头再一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