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点风迎宿,江畔白衣绣景。 茫茫此间过客,却知难回故年。 白衣枯坐在长河之畔的山坡之上,孤单一人。 他的身旁立着六座石碑,六座石碑之上是他所在三重天的故人之名....... 白衣身后还有数之不尽的石碑。 一眼望去,那白衣就像孤身坐在一片早已消亡的世界之中。 每一座石碑,皆似一墓...... 这里是世间的战场,是三重天,也是神之陨落之处! 茫茫战场,只剩一人! 彼岸的风吹来,吹起了白衣的一身苍白的衣衫。那满头的白发似这河畔永远也解不开的孤独。 灰蒙蒙的一片世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风吹河水,卷不起浪,也没有声音。 往日的欢声笑语皆化为尘土,一片寂寥之中,连虫鸣都不曾有。 这人世间的神啊,似乎注定孤独。 白衣起身,走到了河畔。 他望着平静的长河之上,似乎在等着有人能够归来...... 他就这么等着,等了很久... 很久....... 风起之彼岸,散于长河。 又有浮灯熄灭...... 白衣早已学会观灯灭之术,却一直不被允许下河。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去点灯了.......”白衣呢喃了一声,脸上满是萧瑟。 他走入小屋,在小屋之中找出了一盏无人的烛灯,将那盏烛灯点燃之后立在了岸边。 以作备用...... 他知道,当他回来之时......无人会为他点燃手中熄灭的灯...... 他又转身,端着自己手中的那盏烛灯,缓缓的走入了河中。 河中的景色依旧,还是在那数不清的年前,长衣第一次带他下河一样。 平静的河面之上,寥寥波动的云雾。 远处的河面之上,盏盏浮灯飘在水面之上,如同万家灯火...... 白衣,一步一步的走入了浮灯群中,寻找着那些被熄灭的烛灯。白衣的衣摆拖在水中,却也不会被沾湿。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一盏被熄灭的烛灯之前,蹲下身去,学着当年长衣的模样,用自己手中的烛灯将其点亮。 点亮烛灯的刹那,他清晰的感受到,那熄灭烛灯力量之中那仿若无尽岁月消磨的‘溟灭’之力。 点灯,非点灯。 只不过是将那些吹灭烛灯的‘溟灭’之力散去。 只是散去这‘溟灭’之力的同时,那溟灭之力的‘因果’会随之转移到了点灯人的身上。 让他感受到了那种悠长‘时间’带来的磨灭...... 点亮一盏灯,便已经让白衣感受到了那种恍惚和无力之感。让他的意识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原来,你们一直以来的点灯,都是在经历着这样的‘消磨’啊......”白衣低语了一声。 看别人做,即便是知道原委,也无法体会其中的感受。 唯有自己行动之时,才明白为何他们不愿让他下河...... 白衣起身,继续朝着下一盏烛灯而去。 他学着长衣的模样,点了一盏又一盏的烛灯,走过了一寸又一寸的长河。 每一次点灯,都会让他更为恍惚。 渐渐的......他似乎也遗忘了很多。 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这是何处, 忘了曾经迷失之人是谁...... 他似乎仅记得一件事情,“点灯...点灯......” 只是与六位迷失的神族不一样的是,他在那彼岸吹来的风中,找到了一线与世间的不一样的东西。 似乎,世间的长存是‘生’! 而彼岸那‘时间’消磨之下的力量是‘死’! 战场,战的是‘消亡’,似乎对抗‘消亡’的唯一办法,便是‘长生’....... 又或许,还却一点什么。 这一点微弱的意识,存在于茫然的白衣体内,很渺小,却似乎可以在常年累月之中获得一些什么。 白衣不知,只是继续的点着灯....... 茫茫长河,灭灯无数。 白衣能做的,也只是一盏一盏的去点! 长衣曾说:他们也早就试过了,若是以神力去让燃烛自己点灯,无论如何也点不亮。 因为无人承其因果...... 所以点灯,唯有点灯人亲自前往,以自身承受那‘溟灭’,方能点燃灯烛。 这灯烛,是世间的生机。 唯有让长河之上的浮生灯长明,方能让世间长存...... 盈盈兀兀,恍恍惚惚。 白衣在无尽的点灯中,也早已忘却了一切。 他只是麻木的点亮一盏盏熄灭的烛灯,恍惚的意识之中仅剩那个‘点灯’。 又不知点了多久,当他再想要找到一盏熄灭的灯时,才发现都已经点亮了。 白衣恍惚的站在长河之上,似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那种茫然之感,好似孤身一人漂浮在无尽的星海之中。 天下之大,却无去处。 他就这么站在长河之上,站了很久很久...... 终于,他的脑海之中似乎响起了长衣的话语:“第三件不可忘之事...” “......回家!” 白衣身躯一晃,扭头看向了河畔的方向。 迈着步伐朝着河畔而去。 “回家...” “回家......” 他恍惚的走了很久,这才走到了河畔之上。 河畔寂寥无声,无人迎接他。 也无人等着他...... 只有那一盏他自己立在岸边的烛灯。 他手中的烛灯在归来之时的路上熄灭了,似乎带着他的回家的意愿。 “回家做什么?家里也无人......”白衣茫然低语,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八壹中文網 白衣走到了河畔的烛灯之旁,缓缓的坐了下来。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在他回家之时,家里有六个人在等着他。 他们会扶着他摇晃的身躯,为他点燃手中的烛灯....... 可惜,往后无数的时间里,他注定只能自己一人前往点灯,归来之时,河畔也只有他一人了。 白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手中的烛灯凑到了河畔那盏燃灯之上。 自己引燃了自己手中熄灭的烛灯....... 那手轻轻的颤抖着,仿佛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白衣身后的山坡之上,那数之不尽的石碑矗立在那里,望着那遥远的长河彼岸,望着那河畔孤独的白衣。 彼岸风又起,白衣又去点灯...... 长河之上的灯灭又亮。 白衣去又回。 一次一次... 一次一次...... 白衣也数不清自己到底一个人点了多少次,又过了多少年? 就如长衣当年说的那样:往后有你点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