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农看着咬牙切齿的徐冬生,又看着伤痕累累的徐二龙。这父子俩的裂痕,怕是一时半会,无法修复。唉,也不知道这徐冬生怎么想的,儿子这么大了,定了亲,再过两年,就可以抱孙子了。现在,当众不留情面打他,不怪孩子一心要断绝关系。“断了关系也好,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家庭矛盾,可普通的家庭矛盾,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这么下手。”“虎毒尚不食子,这徐冬生今天是怎么了?”“徐二龙,这种父亲,你不认也罢。反正你也长大了,可以独自养活自己。”大家偏向徐二龙,出言声援他。“依我说啊,这徐冬生对徐二龙,有对徐大民一半好,徐二龙也不至于跟他对着干。”大家议论纷纷,话题不知不觉中,扯到徐大民身上。周凤茹尴尬掩饰道:“这个,不能怪大哥,他这是爱之深,才恨之切。他是希望徐二龙能争气一点,他是恨铁不成钢。”徐老太也道:“对,这徐二龙,从小就不如大民,连大民一半都抵不上。他自己不争气,还心高气傲,还想跟大民争个高下,这怎么可能。”徐大民在一边,尴尬的沉默。刚才看着徐二龙挨打,他心中挺爽。可没想到,徐二龙居然在舆论上,占据了上风,博得大家一致同情和声援。他没有任何的道德污点。以后整个生产队的人,也不会背后议论指责他什么。徐大民站出来,劝道:“大伯和二龙,刚才都在气头上,说了点过激的话,很简单的一点小事情,才闹到这个地步。所以,不如大家暂时先冷静几天,有什么事,冷静后再慢慢说?”“这是看没打死我,想再寻一个机会打死我吗?”徐二龙剑眉一挑,看向徐大民。“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大民眼神慌乱。徐二龙暂时不屑搭理徐大民,他捂着小腹,对黄正农道:“黄队长,给我们写份断亲书吧。”“行。”黄正农点头。一众人,走到黄正农的家中。生产队,又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大家一块儿,写下了这一份断亲书。黄正农再从八仙桌下的小抽屉中,翻出公章,对着嘴呵呵气,落在协议书上。以后,大家生老病死,各不相干。张金芳站在徐二龙的身边,看着这断亲协议书写好。她咬着牙,像下了极大的决心,对黄正农道:“黄队长,我要跟徐冬生离婚,麻烦你,也给写一个离婚书。”“什么?”“什么?”大家齐齐诧异。那边父子才断绝关系,这边,两口子又要断绝夫妻关系?“嗯,我不想再这么过了。”张金芳低声道:“他平时怎么打我骂我,我忍了,可他今天这么打二龙……我,我不想再过下去了……”徐老太气极,险些晕倒。“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在这生产队这么多年,独自拉扯大两个儿子,给他们安了家,还供出全公社第一个大学生,谁不夸我治家有方?”“可现在,这叫什么事?搞得父子要断绝关系,现在张金芳你个死婆娘又要离婚?不许,我不许。”“张金芳,你个白眼狼,你扪心自问,当初,要不是我家收养了你,你早就饿死了,你还有脸提离婚?要离开我们徐家?”徐老太一番数落。这些年,大家下地挣工分的时候,徐老太反复提这事,大家听着耳朵都起茧子了。张金芳低着头,默不作声,就是一个地道的受气小媳妇。黄正农的媳妇,看不过去,打岔道:“这些年,张金芳又要下地挣工分,回家又要干家务,给徐家累死累活这么多年,怎么也可以抵了你们徐家收养她的这一点情份。”“这怎么能算?”徐老太道:“难道她没吃饭,没穿衣?再说,她手脚不干净,这些年,不知道偷了家里多少东西。”“我没有,我没有偷家里的东西。”张金芳摆手,慌乱解释。徐二龙看着徐老太:“你口口声声说我妈偷了家里的东西,你说,偷了什么?有什么证据?”徐老太理直气壮道:“这分家,你们什么也没有,你们哪来的钱吃香喝辣?钱是哪儿来的,不是偷了家里,还是什么?”本来徐家分家的事,并没有闹得众所周知。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家家户户差不多全是这样,没什么意外。可此刻听着徐老太说,徐二龙他们分家,什么都没有,这可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什么都没分?这叫什么分家?”“这分明是把人赶出来。”“唉,这样看来,徐冬生妻离子散也是活该。”“徐老太糊涂,徐冬生也糊涂啊。”大家轻蔑的摇头,这徐家,看着光鲜,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可没料到,背后竟是这么龌龊。“我的钱哪来的?”徐二龙笑了。之前,他不急着解释钱哪儿来的。可现在,已经断了亲,这钱怎么来的,自然可以明说。“这些钱啊……”他故意顿了一下,才慢悠悠的道:“当然是我挣回来的。”“你做什么挣这么多钱?”徐老太声音尖锐起来。“嗯,去给别人搬砖,挣了点零花钱。”徐二龙回答。徐老太气急败坏道:“既然挣了钱,那你怎么不拿出来?大民读书家里欠了这么多的债,他马上要去大学报到,这还需要一大笔的钱。”徐二龙看了她一眼:“奶,不可能吧?我看徐大民悠哉游哉去电影院看电影,如果家里真的欠了这么多的钱,他该急着想办法挣钱才对。”“所以,你怀疑我妈偷存了私房钱,不如好好想想,到底谁才存了私房钱,还有闲钱看电影。”徐大民脸色刷的白了。他紧张的看着徐老太,急声解释道:“奶,我没有拿闲钱去看电影,我就是碰着了一个同学,是同学请我看的电影。”“需要我告诉奶,你这个同学,是谁吗?”徐二龙逗猫似的看着徐大民,眼中全是捉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