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错愕地看着齐岫薇,在她面前哭的崩溃,仇恨和泪水充斥在齐岫薇的眼睛里。
许是害怕她忽然伤人,谢明安已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沈宁宁身前。
将妹妹完全护在了身后。
齐大人面色复杂,盯着女儿:“你……你居然真的下狠手。”
齐夫人却哭着扑过去,抱住齐岫薇。
“不是她做的,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
齐大人恼怒:“闭嘴!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她,正是因为你平时没有好好教导,才让孩子犯下弥天大错!”
血缘关系上,齐老夫人是齐岫薇的祖母。
在沧云国的律法里,杀害三代以内的族亲,尤其是长辈,那可是重罪,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齐岫薇含泪梗咽,目光都有些空洞麻木了。
“爹,你平时也都看见了,祖母是怎么压迫我和娘的,你都知道。”
“如果让她醒着,她会继续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她病了以后,我才觉得生活是那样自由美好。”
“再也不用担心说错一句话、露出一个不合适的眼神,就会换来打骂,也再也不用担心,我拒绝跟哪家权贵结交,会被罚去跪祠堂。”
齐岫薇喃喃,眼泪不断滑落。
“她病了多好,娘的笑容也多了。”
齐大人急了:“那你也不能杀人!”
“我没有!”齐岫薇嘶吼了出来,眼眶充血发红。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却说服不了自己。
“我没有想要她的命,我只是想让她别那么快好起来,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沈宁宁透过自家二哥的背影,微微侧头,看见齐岫薇的手掌上,那虎口的伤已经变成了狰狞的一条疤。
一时间,少女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她看着自己的朋友在这样的家庭里挣扎自救。
齐岫薇只是太想要幸福和平的生活了,所以她被逼无奈,选择了这样激进的方式。
被发现以后,她也没有过多狡辩。
接下来,谢明安问什么,她就回答了什么。
齐岫薇给齐老夫人下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很谨慎,只是想要齐老夫人昏迷不醒,所以每次控制着量。
按理说,她已经做了这么久,没道理会忽然下错剂量,造成齐老夫人死亡。
谢明安看着屋内,哭成一团的母女俩,还有旁边脸色铁青的齐大人。
他淡淡开口:“你应该知道,铃兰霜是带着剧毒的毒物,你即便下了一点,积年累月,也会变成要人性命的东西。”
“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她的死,你不是主凶。”
齐岫薇哭泣的声音顿了顿,抬起头来,有些诧异。
“什么意思?”
谢明安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要齐老夫人死的人,不是你,虽然你给她下毒了,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
“在此之前,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齐大人。”
沈宁宁见自家二哥凌厉的目光,忽然转向一旁的齐大人。
她微微错愕,连齐岫薇也皱起了疑惑的眉头。
齐大人面色一顿,抿起唇角。
“谢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
谢明安嗤笑,气定神闲,眼眸黑的像一只狐狸般狡黠腹黑。
“例行询问,你是死者身边接触过的家人之一,我理应逐一排查,这是流程,你不会是心虚吧?”
一句话,彻底激怒齐大人:“我有何好心虚的,她是我母亲,我还能害死她不成!”
谢明安走到尸首旁,眼神冷了下来:“你有没有,尸体会说话。”
说着,他开始询问。
“根据尸首的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四个时辰以内,按照毒发身亡的速度,铃兰霜即便最大剂量,从吞下到致死也需要两个时辰左右。”
算了算时间,也就是一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有人给齐老夫人吃了东西。
为了避免麻烦,谢明安直接说了自己方才查过的事。
“我刚刚进来之前,在院子里随口问了问你们这里的丫鬟,齐老夫人每天用药的时间是早中晚三个时辰,各用一次。”
“按照这个情况,必然是早上吃的药出了问题。”
齐大人有些烦躁:“那你将煮药的送药的都叫过来彻查,不就好了?问我干什么,我昨晚一直在府衙忙碌,不曾回来过。”
“那可不一定。”谢明安一笑。
他指了指齐大人的鞋子:“昨晚露重,下过片刻的急雨,而齐大人你的鞋底干干净净,想必是从未出过门。”
齐大人低头一看,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谢明安又道:“但是我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你的袖子上,为何会有酒污?”
沈宁宁朝齐大人的袖口上看过去,只见很不起眼的袖口内侧,竟然真的有一团褐色。
若不仔细留意,绝对发现不了。
她开始佩服地看了两眼自家二哥。
怪不得他被皇帝伯伯重用,世人都说没有一件案子,是谢明安破不了的。
看他这样观察细微的程度,就知道他真的厉害。
齐夫人疑惑,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相公,你怎么还穿着当时陪薇儿去苏府参宴的衣裳?”
若不是谢明安提醒,她还没反应过来。
昨晚齐大人确实没有回家,派小厮回来传话,说是要在公衙里忙事。
但,即便他不回来,公衙里也有齐大人的一间屋子,里面放着平时需要时更换的干净衣物。
谢明安挑眉:“原来齐大人也去苏府了?”
沈宁宁惊讶:“我竟没留意到。”
只听齐岫薇皱眉,回忆说:“可是昨天刚到苏府,爹就说有急事,匆匆走了。”
谢明安一笑,眸色幽幽:“是真的走了,还是藏在了暗处,方便行事,齐大人,你自己觉得呢?”
他抱臂:“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彩云一个忠仆,为何忽然背叛主子,还有苦不能说,选择自尽的方式,看来,是被你这个更大的主子收买了吧?”
齐大人面色铁青:“谢明安!你休要血口喷人!虽然官职你比我大,但论资历,我是你长辈,我只比你爹年长一岁,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谢明安一张俊脸冰冷。
他薄唇嗤笑:“给你点脸面,你还真将自己当盘菜,若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现在就是嫌疑犯,本官将你提审去大理寺,严刑拷打都不在话下。”
“你拿年纪压我?可笑!本官绳之以法的那些犯人,比你年长的大有人在,现在都去奈何桥喝汤了,你算老几!”
说罢,他掏出令牌,大理寺的皇令,是皇上特发。
见此令牌,等同于见皇上本人。
“疑犯听令,随我回大理寺认罪伏法,倘若反抗,后果自负。”
违背皇令,等同于谋逆。
一般罪行再大的人,看到令牌都不敢动了。
然而,齐大人瞧见他拿出皇令,却面色惊变,随后,猛地朝沈宁宁扑了过去。
他居然掏出了一把藏在袖里的匕首!
齐夫人尖叫一声,齐岫薇急忙挡在沈宁宁的面前。
“爹!不要这样!”
没想到,齐大人心一横,抬手就将齐岫薇推去一旁。
尖锐的刀锋划破齐岫薇的手掌。
连带着沈宁宁一起摔倒。
“当啷”一声脆响,沈宁宁身上的玉环掉了出来。
正是秀木他们给的那一块。
齐岫薇手掌的鲜血蔓延而出,沾上了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