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爷眼神有些复杂的走神了。
他想到,谢愿玖这几个月来,就给他来了两封信。
每一次,都是报平安,除此以外,没有说过自己生活到底过的好不好。
他想,女儿是有骨气的人,知道自己做错了,就算做的再哭,也不会跟他哭诉。
而今听到谢二夫人说,原来谢愿玖一直在尝试做好事。
作为父亲,他也生出不忍来。
不管他多么讨厌谢二夫人,谢愿玖到底是他唯一的孩子。
桌上的火烛,燃烧了芯子,啪地一声响,光芒摇晃。
谢二爷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既然这样,我答应你,等大哥忙完这一阵回家,我就跟他说说愿玖的事。”
谢二夫人喜出望外。
她欣喜万分地道:“好,好!相公,你可一定别忘了。”
谢二爷抬起冷眸看着她。
“不过,我也是有要求的。”
“当初愿玖之所以被大哥罚回老家,是因为,她在宫中犯了大错,更试图将罪责推诿给宁宁。”
“若是大哥同意她回京,那么等到她回来以后,你需得让她去给宁宁赔罪。”
谢二夫人心里那高兴的火焰,顿时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
她面上怔怔:“给郡主道歉……”
谢二爷神色登时凌厉起来:“你还不愿?”
谢二夫人急忙改口:“怎么会呢,相公考虑的周全。”
谢二爷不欲再多跟她说一句话,谢二夫人识趣地离开书房。
待走的稍远点,廊下,灯笼微光中,她才愤恨地绞紧帕子。
低声咒骂:“让我的愿玖给沈宁宁道歉?呸!那算个什么东西。”
若不是沈宁宁,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被赶出京城。
看来,在谢愿玖回来之前,她得想个办法,让谢家人厌恶沈宁宁。
谢二夫人正思索着,走到前院,就见谢明安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她连忙躲去一旁的柱子拐角后。
谢明安穿着藏青色大氅,一圈白狐裘,更显得他神色清冷威严。
他刚从京畿办案赶回,已经有几日不曾回府。
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句,便是问门房:“最近沈宁宁回来过没有?”
门房如实回答:“郡主不曾回来,老爷也忙的好几日没归家了。”
谢明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将马鞭扔给门房。
“知道了,退下吧。”
他走后,谢二夫人才从柱子后走出。
她眼中迸发出一抹精光。
方才看见谢明安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个府邸里,除了她,谢明安是最讨厌沈宁宁的人!
要想让沈宁宁被谢府的人讨厌,谢明安就是一个突破口!
……
墨凌危寒疾发作了。
沈宁宁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国学府里上课。
韩夫子在讲台上,正谈论着长琉趁人之危,对边疆发难的事。
他激情慷慨地表达着愤慨时,陈少北从门口推门而入。
“沈小姑娘!”陈少北面色深沉,语气急促:“太子殿下病了,皇上命我来请你入宫。”
沈宁宁一怔,连忙起身。
两人跟韩夫子拱手告辞,这才一起匆匆离去。
进宫的马车,驶的极快。
沈宁宁的小身子都跟着摇晃,乌黑发梢间的玉兔灯笼簪,也不断折射着泠泠光芒。
“陈少北哥哥,上一次我从皇宫离开之前,留了一撮灵草,没有用吗?”
陈少北挑开帘子一角,寒风裹挟着冰雪飞入。
沈宁宁脖颈间的白色兔绒,微微晃了晃。
陈少北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凝重。
“不管用了,其实,殿下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
“最开始,一根灵草,就可以让他马上缓解过来。”
“可越到后面,寒症发作的越厉害,竟然同时服用四根灵草都止不住。”
“上次你留下的十根灵草,我们直接给殿下全部服用,没想到,殿下还是出现了寒毒发作的症状。”
沈宁宁心里咯噔一声,圆润的小脸都跟着煞白。
哥哥的病,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而且,照此看来,她必须要提供更多的灵草才行。
可是仙境里最新长出来的一批灵草,已经被她寄去边疆,支援谢明绪和军队了。
现在,仙境里的灵草,还在生长中。
她拿什么来救墨凌危?
小家伙跟着陈少北赶到紫宸宫的时候,皇帝正在对所有的太医大发脾气。
白玉阶上,巍峨的金殿斗拱之外,是阴沉的天际。
皇帝愤怒的声音,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一样。
“一个个号称圣手,都说自己是百年医药世家传承,可是,连太子这个病,拖了多年都治不好!”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滚,都滚!”
太医们踉跄地离去。
皇帝阴沉的目光,转而看见沈宁宁的小身影时,迸发出希望。
“宁宁,宁宁小丫头,你可算来了,灵草还有没有?再拿出一点来,救凌危的病啊!”
皇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这次发作的好严重,浑身冷如冰块。”
沈宁宁抿了抿粉嫩的嘴唇:“皇帝伯伯,你让我先看看哥哥的病情。”
皇帝连忙让开一条道。
进去以后,看见殿内燃烧着旺盛的地龙,还放了六个火盆。
饶是如此,走近榻边,沈宁宁看见,墨凌危眉宇和睫毛,都有一层冰霜。
他面色冷白,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吃了十根灵草,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寻常人服用十根,早已感觉身体内犹如火烧,分外痛苦了。
可竟缓解不了墨凌危的症状……
沈宁宁皱着眉站起身。
“皇帝伯伯,按照这个情况,我至少要拿出二十根灵草来给哥哥服用。”
“可是……最近我一直在往边疆寄送灵草,如今我手上没有二十根那么多了。”
仙境里就算要长,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能长出一茬。
皇帝深受打击,睁大了眼睛,喃喃问:“那……那怎么办?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沈宁宁安慰他别着急。
小家伙请陈少北代为跑腿,去她的铺子里,将剩下准备煮汤的灵草全都拿过来。
她在铺子里有存货。
陈少北临走前,沈宁宁交代:“顺便告诉芸婶,明日不能如常开棚接济百姓,让她闭店三天。”
陈少北目光复杂地看着沈宁宁,缓缓点头:“好。”
皇帝坐在榻边,看着墨凌危眉眼冰冷,覆盖寒霜。
他心焦如焚,恨不得亲自代替他受罪。
而这短短的片刻,几个郡县发生雪崩的奏章,被快马加鞭地送入皇宫。
焦头烂额的政务,和旧疾复发的太子,让皇帝眼眶通红。
“为什么上天的苦难,要降落在吾儿身上,朕到底做错了什么,招来如此天罚。”
沈宁宁坐在墨凌危的身边,看着皇帝的身形憔悴疲惫。
她也忍不住跟着叹口气。
就在这时。
外面太监欣喜来报:“皇上,谢丞相将神医司马寒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