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胡桃一笑,生死难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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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今日翻看璃月黄历,且瞧面写道

宜修坟、宜破土、宜立碑、宜入殓、宜移柩……

宜安葬。

绯云坡赵家,在璃月港也算有头有脸的家族。

从一代家主赵衡起家,这赵衡年轻时在码头扛过货,在店铺里做过伙计,后来嫌日子太过平淡,趁着年轻有些物一行身,出去闯荡一番。

古话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赵衡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回到璃月港开始立业做生意,凭借多年人脉与练就出来的本事,到了老年时也算在璃月港有了几分声望。

时人又知赵衡是一个不服老的人,绯云坡出了名的老顽童,一些孩子特别喜欢跟他玩,有糖吃有玩具耍。

今日大葬,府邸灵堂外,院子内,都堆满了人。

他们对待赵衡的死,态度各不相同。

有真情实感面露悲痛,也有唏嘘感慨,还有打心里嫉妒赵衡的,见他年轻意气晚年安详,又瞧自己混了大半辈子没个正经,心里颇为不平衡。

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大家脸都带着与葬礼场面的氛围符合的沉重压抑表情。灵堂内,一众女眷跪在棺材那红眼啜泣。

这一幕,若是躺在棺材板里的赵衡能够看到,一定瞪眼睛吹胡子。

太她娘的晦气了,爷就是死了而已,寿终正寝,又不是惨死。

人不都是要死的吗?哭哭啼啼作甚?

如果赵衡去过另一个世界,一定会对鼓盆而歌的庄子很有共鸣。

马就要出殡的时辰了。

主持大局的是赵衡大儿子赵宝善,现代家主,中年年纪,为人魁梧刚直,性格比较古板,但是很尊敬孝顺父亲。

赵宝善从小跟在赵衡身旁听他讲过去的打拼经历,时而热血时而悲伤,觉得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赵宝善找来仪倌,询问仪倌胡堂主此时在哪。

璃月丧葬白事,是一门讲究的活。

无论是停灵守灵、落葬之法、牌位器具……这些都有门道,找来一个老学究,能唠唠叨叨的讲个半天。

因此,这种主持丧葬白事的人,一定要知识渊博、行事慎重。

今日主持者,乃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妙龄少女胡桃。

似乎反差极大。

但璃月港无人会因为胡桃的年龄而轻视。这些年来,胡桃早已用实力证明,在她的执掌下,往生堂依旧是送葬这一领域最具有权威的机构。

璃月港是一个大城,每天都会有人因各种原因去世,往生堂不可能承办全部的白事,更何况璃月港之外还有其他小镇村庄呢。

往生堂只是最有名气的那个,与不卜庐一样。

女性仪倌面对赵宝善的询问,也是暗自困扰。

堂主交待她暂且接管,其余没多说什么。堂主一直是神出鬼没的,去哪了,仪倌还真不清楚。

不过女性仪倌并未慌乱,胡桃对待白事葬礼,比任何人都要看重,从未出现过纰漏,于是她温声说道。

“赵先生请放心,堂主不在,应当是办什么极为重要之事。这个时候,应该在回来的路,不会耽搁的。”

赵宝善点了点头,父亲生前曾独自去过一趟往生堂,吩咐后事交由往生堂堂主胡桃办理。

赵宝善相信父亲的眼光,就是不太理解为何父亲在几天前胡堂主来过后,时而会露出迷之微笑。

家人问起也是笑而不语。

赵宝善作为赵家主持大局的人,父亲去世后也与主持葬礼大局的胡桃亲自见面谈话,能够看出少女对待白事时肃穆认真的态度。

因此,也不存在什么赵宝善觉得胡桃是蔑视赵家的情节。

过了一会儿,胡桃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位戴着面具的人,此人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就和在荒郊野外熬了几天似的。

有人注意到了,却瞧是胡堂主亲自领来,没有阻拦。

胡桃先是去找仪倌,不待后者询问自己去哪了,就让她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给身后的面具人换,马不停蹄的又去找蹲在一个角落齐齐拉家常的抬棺手们,细心叮嘱一番。

原本经历起起落落的第四位抬棺手一听,噗嗤笑了,嘿嘿,没他事了,他要当乐子人啦。

于是悠哉悠哉的拿着杯子,去接免费的茶水喝,顺便拿点瓜子,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胡桃吩咐完后,才松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儿,见到闷声不说话的面具人走过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面具人与胡桃眼神交流,大致意思如下

“rr?”

“s!”

胡桃掏出了她随身携带的唢呐。

面具人……

之后,胡桃又去找赵宝善,表示一切准备妥当。

这时候少女还因火急火燎的赶路与激动的心情,脸颊微红,梅花眼睛明亮。

赵宝善看了看时辰,也觉得差不多了,嗯了一声。

出殡!

四位抬棺手迈着矫健的步伐,跨进灵堂,不顾哽咽哭泣的女眷,将棺材抬起。

三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外加一个身材削瘦的面具男,随着三二一的吆喝声,抬起棺木扛在肩,迈步走出了灵堂。

出殡队伍中,胡桃走在最前面,四位抬棺手紧随其后,再后面的是仪倌队伍与哭嚎的亲人家属。

一时之间,伴着哭嚎声,白纸摩拉飘零。

离开宅邸,长长的队伍走在绯云坡的大街,在送往火葬场的路有许多人围观。

有人发现了奇怪的地方,抬棺一般是棺材左右下侧绑住木架,方便抬棺手抬起,可现在却是扛在肩膀,棺材被抬高,抬棺手也不怕失手摔下来。

但在瞧见最前头的人是胡桃,哦,那没事了。

这些年来,胡桃根据一些客人的要求,哀葬做成喜葬,有人嘀咕,赵家的那位可是出了名爱玩,不知道这葬礼最后会搞出什么样

林孝风也站在路旁,做生意的,难免不与钱庄打交道。林孝风也曾与赵衡见过几面,对他的评价是老狐狸与老顽童,奸诈中又存有一丝难得的天真。

原本养病在家办公的林孝风听到外面的哭嚎声,询问林伯,一问才得知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一个多月前,林家也举办了一场葬礼,怕睹物思人,所以让二弟去了赵家。

可人一到中年,历经沧桑凄凉,越发怀念过去,好说也与赵衡有旧,当初怕是伤心没去,这回出殡,还是去送一程吧。

于是乎,林伯跟随,林孝风混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这场出殡队伍。

一开始没仔细看,过了一会儿后林孝风也察觉到奇怪的地方。

左前方的抬棺手,身材削瘦,穿着打扮与其他抬棺手颇为不同,还戴着一张面具。

越看越眼熟。

这不会是……

胡桃吹奏完一曲哀乐,随后她放下唢呐,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再次举起唢呐抵在嘴边。

正所谓,胡桃一笑,生死难料!

曲音顿变!

四位抬棺手听到前奏,皆是虎躯一震。

要开始了吗?!

动起来了,四位抬棺手的动作发生改变,肩膀挑,步伐轻快,配合唢呐那魔性的曲子,场面一时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

紧接着,随着从未听过的唢呐曲子变换节奏,四位抬棺手的动作又发生了变化。

竟然!

竟然齐齐的停下步伐,坐在地面,用肩膀撑起棺材,开始双腿前蹬,双手鼓掌,除了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抬棺手外,三位抬棺手努力憋出一种欢快的笑容。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办法,这次胡堂主给的太多了。

这、这……

往生堂是与赵家有仇吗?

葬礼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还没有完!

四位抬棺手的动作又一次改变,他们竟然改为双手双脚着地,背着棺材往前爬,还一晃一晃的,之后又出现了像是抛物一样举棺材、用膝盖抵住棺材,手中飘荡白巾,跟迎新仪仗队似的……等一系列举动。

群众中惊愕着,这乐子也太大了吧。

亲属们愤怒着。

荒唐!可笑!

往生堂这么做,若是让岩王爷知晓,必定会勃然大怒,降下食岩之罚!

但是呢,我是说,我就是说一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岩王爷确实在看着这场出殡,还被往生堂堂主威胁被迫看完全程?

亲属们愤怒就要前撕烂抬棺手,亲属行列最前面的赵衡挥手阻止,大声说这是父亲生前的示意,是他让胡堂主这么做的。

赵宝善说出这话时,他的表情很是苦涩。

悟了,他悟了!

父亲的迷之微笑!

这一切,就是你预想的画面吗?父亲。赵衡心想。

吹奏过程中,胡桃瞥了一眼后面每次都快半步指挥其余抬棺手动作的林野。

唢呐抬棺,这个点子与胡桃的理念完全契合!而提出这个点子的林野,也与她一起,一同进行一场葬礼。

这一次,胡桃并非独自作战,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喜悦让她奋力的吹奏唢呐,魔性的曲子一遍又一遍重复,一遍比一遍高昂!

四位抬棺手也卖力的表演着。

音乐是可以共情的,渐渐的,除了少数顽固派外,大多数人细品到了曲子中勃勃生机犹如万物竞发的乐观向情绪,这是一首快乐的曲子。

而抬棺手的动作,看似大不敬,实际结合曲子,又何尝不是一种看破生死的观念表达呢?

以曲抒意,以舞伴情。

自古逢秋悲寂寥,璃月人骨子里情绪是如同岩石一般,庄严、厚重,对于白事很是悲情,不同于自由的蒙德。

可往生堂胡堂主今日这一吹,一扫葬礼的悲情。

人们联想到赵衡的一生事迹,也算风光,死时也是寿终正寝,该是喜葬啊。

吃瓜群众多是乐子人,又不是当事人,自我催眠脑补后,意外觉得唢呐抬棺不错。

这也是胡桃以前种种努力与赵衡老顽童爱玩的风评结合的成果,随着这场唢呐抬棺,水到渠成的达到了这个不是最完美却是最合适的效果。

钟离独坐高楼,俯视下方的队伍,听着耳朵快生茧子的唢呐曲子,看着抬棺动作。良久后,笑了起来。

他统治的璃月,不该是古老与刻板的国度,而是包容向与开放。

人类,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神奇到让祂愿意守护数千年,以及接下来无数个数千年,直到完全磨损。

岩王帝君活了七千年,祂懂得知识比所有人类都要多。可这是岩王帝君见到的,听到的,记下的,而未来的,祂其实比人类看到的不多。

这些变化是由人类自己创造出的变化。

之后呢,又会有什么新得变化呢?

钟离期待的同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是否该退休了,自此退居幕后,默默的凝望璃月的发展?

璃月的历史由祂而起,岩王帝君本身就是璃月的历史,如今祂有了将历史交给璃月人们自己去创造的想法。

这只是一个念头,让钟离原本平静没有波澜的心境产生一丝荡漾,他还需要更多这样的念头让他坚定这个打算。

“每个百年,总会有搅动风云的人物出现,林野,这一回,是你吗?”钟离笑道。

混在人群中的夜兰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场葬礼,原来你问我时间火急火燎的快马赶回璃月,就是为了能抬口棺材?

林野你觉得我乐意抬棺吗?认真脸

这时夜兰又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澹安公,林野的父亲。夜兰瞧见澹安公此刻表情复杂,她能够理解。

想必澹安公的内心凌乱无比吧。

以普遍理性而言,见到自己多日不见的儿子抬口棺材,步伐还那么的放荡不羁,是个父亲都是懵逼且……懵逼的吧。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阿野吧?

他不是变得挺稳重的,难不成是假象?

还是说平时活得太压抑了,想抬口棺材放松一下自己?

额……

林伯也认出了少爷,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不说,瞧见林孝风的表情,沉默了。

“………”

对于这场唢呐抬棺,有人欢喜,有人愤怒。

欢喜的人是胡桃的同行,他们认为胡桃开辟了一个全新的送葬方式,而且觉得可以塞更多的内容。

原来不是现有条件跟不,而是脑子不开窍哇!

这场唢呐抬棺后,注定会让未来的葬礼形式越发的奇怪,而这,也是胡桃乐意希望看到的。

愤怒的人呢,是老学究、老迷信,气得胡子颤抖,脸色涨红。

胡堂主以前的喜葬,自我催眠一下,多多少少的还说得过去,如今呢?!

一位姓陆的老爷气得不行,他最看重礼,认为凡事都一个礼仪制度,所有人守规矩不越矩,这才是岩王爷愿意看到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场赵衡的葬礼,算是记载璃月的史册,哪怕几十年过后,物是人非,仍旧有人津津乐道那天正午的出殡葬礼,那代的往生堂堂主,带给璃月港带新的乐趣与热闹。

胡桃目睹棺材入火焚化,放下唢呐,回过头,对着偷偷摘下面具喘气的林野,梅花眼睛明亮发光,表情灿烂的说道。

“这场葬礼,赵伯会满意的,本堂主也很满意!”

“谢谢你带来了这么棒的点子!林野!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一刻,少女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