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以后,白日渐渐长了起来。
可就是这样,程老爷子和村长商量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天也已是擦黑了,一家人正摆了饭,等着他吃晚饭。
老爷子一进门就是一摆手,说等一会儿再吃,然后就招手把程木槿叫过去。
程木槿便起身,来到老爷子面前站定等着。
程老爷子就看着她,把跟村长商量的话都说了一遍。
程老爷子说村长开始不答应,觉得这样他家怕是要吃亏了,可后来听他说了好一气,这才答应了。
程老爷子叹气,说村长也是为了他们家好,村长还说连李财主家都没动静,他却去牵这个头,属实有些不对付了。要是实在不行,那他就先跟李财主说说去。
程老爷子说着就摇头,说他说不用了。这事儿他也琢磨了,按理说李财主家是小李村最大的一户,牵头拿银子打井,确实是该由他牵头,村长在一边帮衬着看着就行。可是,现今这事儿不一样了。
程老爷子说到这儿就直叹气,说跟村长说了,现今县里头会打井的人少,他听他老儿子说,衙门里也是现从别的地方请的人,那要的银子也多着呢,不划算。
唉,好在他们家早先刚打出一口井来,都是靠着他大孙女在旁边看着才能打成的,他大孙女懂这个。那要是那样,还不如他们就请了上回那帮人给村里打就成,也能省些银子。他大孙女还说了,这老天不等人,这井是马上就得打,一刻也耽搁不得,要不然可就真要旱死庄稼了。那粮食都种在地里了,可不就都糟蹋了?
程老爷子说完,就看程木槿,小心翼翼问她:“槿丫头,爷这事儿也没跟你事先商量,你看这井你能打吧?”
程木槿微微颔首:“祖父做得对,孙女能打,您放心。”
都是一个村子里,也没有太特别的地方,地质水文几乎一致,没什么不能打的。
程老爷子得了大孙女一句肯定的话,这才放了心。
于是就又叹了口气,嘬了嘬牙,接着往下说。
他说村长听了他的话,头前也是唉声叹气好半天,到最后实在禁不住村子里着实缺水等不起,到底还是答应了。可也说了,这打井是全村人的事儿,老程哥都这么仁义了,那他这个做村长的也不能干看着。不如这样吧,这也算他一份,他再去跟李财主说一声,看他能拿多少?要是李财主那边没有,那就算他们俩的,他们俩先把银子给垫上,到时候村里人给多给少的再说吧。
村长仁义啊。
程老爷子说完又是摇头感叹。
程木槿微微颔首。
村长仁义不仁义她不晓得,这件事也算不上多仁义,毕竟他是村长,总不能只会吃大户没事摆威风吧?要是那样,那可就真是个恶人了。
且,小李村小李村的,那就是李姓人家聚集的村子,李姓是这里的宗族,外姓只是依附这里生活的,那这有事其实还真是应当李财主牵头,可现今既是她们家牵头,那也就是小李村的李姓宗族得了他们的济了,是以,村长有这个感激的念头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感激归感激,这个人精明倒也是真的,还把他自己加上了……
程木槿觉得这样也好,有这样配合的村长,做事也顺畅些,到底是好事。至于人家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就都是别人心里的事了,她管不着。
且,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谁还没点儿私心了?就像她,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棉花能丰收,家人安全不被抢被祸害才出的银子,呵呵,反正都一样。
是以,村长这确实也算是仁义了。
程老爷子一直看着自家大孙女,这时候看她点头,就不知咋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老爷子就又接着说,说他也答应村长了,说这确实是全村的事,村长做着个村长,他要想担这个事儿,那他们老程家也不能越过他去。
程木槿又微微点头,说祖父思虑的很对。村长毕竟是村长,是为全村人着想的,也是为他们家着想了的,他们应当感谢村长才对。
程老爷子也点头。
说他已托人去了县里,跟她老叔说了这事儿了,让她老叔赶紧给衙门报备,她老叔当时就让那人捎回口信来了。说是他们做得对。他那边也刚听了信儿,说是不光是他们平州府,就是周边的两个大府也都遭了旱灾了,这事儿可有点儿大了。
程老爷子说着,脸色也越沉重,说她老叔还说了,这片儿地界这么大,活着这么多人,那朝廷就是有啥办法好事儿,也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他们这旮旯啊。他们这边又不是产粮食多的地方,就是轮到他们,那也是靠后边去了,到时候真不知晓啥样儿呢。要是现今他们自家能打井,那就是最好的了。还说这都是多亏了槿丫头你了呢。
程老爷子边说,就也边看着程木槿,还不停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