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她听程何氏说起过,说是程家有难的时候最为热心。
程木槿便再次福礼。
那人连忙起身抱拳还礼,口称不敢。
程木槿抬头,便见到此人面貌: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比程智略大,面相忠厚,眼神清正。看到程木槿看他,只微微对视一瞬,便即刻转眼避开。
程木槿暗自点头:相由心生,这人看着不错。
程木槿当下微微颔首,待那人重新落座,这才转身,对坐在侧边的程智岳母福礼。
老太太连忙笑着起身,走过来拉了程木槿的手,嘴里说着好听的话,就要拉了人过去坐。
程木槿自然要推脱,只说她是小辈,还没有给五叔叔五婶婶和姑父姑母见礼。只因她一直待在屋里,也不知晓长辈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却是没有出来早早拜见,真是失礼了,还望长辈们莫要怪罪。
礼多人不怪。
程木槿本身是个讲礼数的人,自然是真心这么说的。
至于旁的,就也有不想让程家落个人乍富瞧不起人的口实。
其实,若按平时,乡下地方真的没那么多讲究,大家伙只一心填饱肚子,就平常那些来来往往的面上规矩就足够了,哪里还会没事整天寻思这些这么细的?
可程家如今却又不一样了。今时不同往日,老程家现今正在风头上,嫉妒眼红的人应是不在少数,是以他们做事也不能和往日一样了,还是要注意着些的。
诸如李大媳妇那样的人并不可怕,可程家既要留在这里活人,那就须得有个好名声。
小李村村民们怎么样她知晓,程老爷子程何氏老两口比她还知晓得多,可那又怎样?宗族乡梓,这是这个时代一个家族生存壮大的根本,程家要想越过越兴旺,离不开这些。
是以,维护村人对程家的好印象,就是她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须知世上再好的事情也架不住人多口杂,众口铄金。
更何况她如今在老程家的地位不一样了,喜欢亲近她的人自然不会怎样多想,可到底还有只是面子情的人在,她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程老爷子和程何氏的脸面着想,不能让两位老人家背后被人说嘴笑话,说是他们那么看重的大孙女是个不知礼数的,家里亲戚来了竟是连个面儿也不露。
这话传到后来会变成怎样,那就不好说了,是以,她还是要尽量礼数周全到位,让某些人无法生事才行。
程木槿说话轻言慢语的,一副温顺模样,很是知礼,屋子里除了程忠一家子,剩下的有一个算一个,就都直是点头不已。
程智岳母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直说好孩子,怪罪啥啊?都是自家人,咋那么多礼呢。
可说到底,还是松了手,放程木槿离开了。
程木槿便微微笑,又转身对程忠和程李氏微微福身,微微点头,随即就是依次和程智夫妇程宝桂夫妇施礼问安。
程忠夫妇只是沉着脸嗯嗯两声走个过场,可程智程宝桂两家子却都是满脸的笑。
程董氏自不必多言,那是好话亲热话顺嘴就来,亲热的不行,就连程宝桂这次也是格外亲热,一张和程老爷子酷似的长方脸硬是笑出一朵团团花来,甚且还起身拉了程木槿的手,硬要她跟她一起坐,直说她上次过年来的匆忙,竟是没跟大侄女好好说说话,这回可不能再不说了,得好好唠唠。
旁边的李银也是连忙站起身来让座位,哈哈笑着说,可不咋的,那老话说姑侄亲姑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不就是说的她姑和槿丫头?她姑回家有空就念叨她,说是就是隔得远不便宜,想的不行,这回可好了,这总算是见着了,可得好好说说话,哈哈哈。
说完,就连忙拉程宝桂的胳膊,让她带着程木槿赶快坐下。
程木槿哪能坐?于是就连忙说多谢宝姑姑想着她了,都是一家人,她也想宝姑姑呢。只是今日是搬家暖房的大喜事,大家还是都先好好坐下吃过这一餐,尽情欢喜欢喜,等到有空当了,她们姑侄再好好说话不迟。
说着,程木槿就抬头去看那边的程老爷子。
李银这样殷勤,宝姑姑这样欢喜,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位外甥女妾室应是进不了门了。她不喜欢李银,不想和他坐一起,还望祖父成全。
程老爷子也是个精明人,这个大孙女想什么猜不全乎也知晓个差不离,再加上也因着纳妾的事情对这个姑爷心里不乐意了,于是,老爷子就一摆手,发话说,行了,她一个小辈,哪能和长辈坐一起?快让她回去坐下,这么多人等着呢。
程老爷子一向说了算,既是发话了,那程宝桂和李银就不敢不听,于是,两口子只得讪讪地笑着都松了手,重新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程木槿便对程老爷子微微一笑,福了一个半礼,这才转身来到程小杏身边坐下。
程小杏等她坐定,没人再盯着她们这边看了,这才挤挤眼睛,悄悄声说了一句:“大伯打了大伯娘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