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世真年逾五十,人情练达,程木槿的一番神色表情皆看的清楚。
当下就是心里了然,这个小娘子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他说的她都听懂了,只不过故意装作不明白,不接自己这个话茬罢了。
接也罢不接也罢,曾世真自问自己是一番好意,至于其他的,就不是自己能过问的了。
于是,曾世真曾先生就微微一笑,又接着往下说。
曾世真和郑赟打算的好好的。
二人也是都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程师娘子十分好奇,因未能成行寻人十分挂怀,恨不能马上就过了年节。尤其是曾世真,更是急得厉害。
可谁知,年节没等来,没过了两日,却又等来了一件事:宏云大师请了他去品鉴一个物件儿。
宏云大师是他的老相识,双方有好的物件儿,总是互相邀约着一起品鉴,此次给他看的就是一件木雕。
木头雕刻的东西曾世真以前也见过,只不过是一些木匠刻了一些小动物小东西,拿出来卖给小孩子玩,换几个铜板而已,他也只是一眼看过,并未留意。
是以,宏云老和尚一说只是一件木器,他还不以为意,觉得老和尚说不得是又想巴结权贵,奉承着谁家的小孩子的小玩意,讨好买过来充门面,可谁知,等看到老和尚拿出来他这一看,却顿时就是又惊又喜了。
曾世真出身高门,不爱仕途不喜金银,一生唯爱古玩玉器金石物件儿,是以他虽才高八斗,可也只做了一个富贵闲散人。且,因醉心此道,还成了一个名闻周武的金石书画双绝的大名家。
且,他还不仅仅是金石大家,对其他许多方面也略有涉猎,木料亦是如此。
于是,他这只略一打眼,就晓得这块木料不是本土所有,乃海外流传而来,本就十分珍贵,再加之那雕刻的技艺如此高超,那设计的造型如此巧妙,就更加是让那块木料如虎添翼,变得极其有观赏性了。
哎呀,这真是神乎其技啊!
曾世真曾先生当下就是着了迷,一直琢磨着看了一下午,这才能暂时把眼睛挪开。
等得后来,宏云大师笑眯眯调侃他一番,又讲出其来历,他不知怎地,便突然一下子想起程师娘子来,于是便忙急着问老和尚是也不是?也是平州来的,应该是的吧?
宏云大师虽是方外之人,可也入得凡尘,程师娘子智斗陈大师之事也是略有耳闻,当下却是摇头,只说来人没说,他也没问,只要东西好,有敬佛的虔诚之心,是谁又有什么要紧?曾先生可莫要着相了啊,哈哈哈。
老和尚装神弄鬼,端着高人架子,曾世真真是哭笑不得,可却也知他是真的并不知晓。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却是认定了的,这件好物件儿必是出自那个程师小娘子之手无疑。
曾世真说到此处,捋着胡子笑看程木槿。
只是不停赞叹,说他猜的没错吧?果真是程师娘子无疑吧!唉,缘由何其简单!只因这样聪慧有手艺的小娘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过知晓这一个罢了,还能有谁能有这样鬼斧神工般的技艺?真是神鬼莫测啊!妙哉妙哉。
这夸赞未免太过了。
程木槿只能蹲身福礼,说不敢当,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当不得先生如此盛赞。
可曾先生却不这么认为。
一摆手,道,何必谦虚?自己早已认定是小娘子所为,她刚刚不也没否认吗?
曾世真如此直言不讳,倒是个性情中人,当时此刻,程木槿也只能坦然受之,不便多言了。
曾世真亦不由再次感叹。
如此才华横溢的小娘子,他真是平生仅见,如无意外,应是再没有第二个了。
话说回来,他当日看了那件木雕,便更是兴趣大增,直恨不能当下就出发来平州,于是好不容易熬过了年节,就迫不及待地汇合了郑赟赶过来寻人了。
曾世真说到这里,就是哈哈大笑。
一双眼里对程木槿都是赞赏之意。连连道直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程小娘子不单技艺高超,就连这行止风度也俨然是大家风范,今日能得此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着,就又转头去看身旁的郑赟。
郑赟一直默默旁听,此时见曾先生如此,便忙点头附和道:“先生所言极是,程师娘子确实好技艺,郑某今生能得所见,实乃三生有幸。”
说着,就是又抱拳施了一礼。
执礼甚恭。
程木槿心中略诧异,觉得他未免太过恭谨,于是当下亦是忙蹲身还礼,口称不敢,您过誉了。
随即,便又向曾先生施礼逊谢。
曾世真乃是周武朝数得着的金石书画大家,地位尊崇,木槿亦是闻名已久,如今能得他的一句赞赏,何其有幸。
程木槿虽不会妄自菲薄自己无才无能,可还是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的,于是便又道,区区小技能得曾先生如此夸赞,实在是过誉了。不过是手艺,谈不上什么高超,唯手熟尔。曾先生如此盛赞,真是折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