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并不知晓自己躲过了一场被安排的亲事,兀自躲在屋子里琢磨着她的黑木疙瘩。
当程何氏带着程小杏过来的时候,她正雕刻一朵云纹雕的入迷。
一双纤白细长的手握着小小的刻刀,在棕色的树根上游走,所过之处,一条条或弯或直的刻痕便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一朵在寺庙里常常见到的云纹便呈现在墨枝眼里。
墨枝亦是看的入迷,就连呼吸都不知何时屏住了,生怕惊扰到娘子,刻坏了这好看的云朵。
不知为何,她只觉得这个云纹比她看过的都要好看祥和呢。
正这时候,便听外面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墨枝一回神,忙抬眼。
此时程木槿正刻的入神,除了手里的黑木疙瘩倒是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墨枝在一边忽然轻声说,娘子,老太太带着三娘子过来了。
嗯?
程木槿手里的小刀子就顿住了,又抬头看一眼,便放下刻刀,命墨枝取一块布盖住黑木疙瘩。
程木槿有开窗透气的习惯,就是再冷的天也一样,且这扇窗格本就缝隙大,也着实挡不住什么真想要看的。
墨枝忙照着吩咐做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程何氏和程小杏已是到了屋门口。
程木槿等在门口迎接了,蹲身给程何氏福了礼叫了一声祖母,又唤了一声小杏妹妹。
程何氏摆摆手说自家人哪来那多礼,就带着程小杏坐到炕上去了。
程木槿吩咐墨枝给两个人倒水喝,自己则走到脸盆那边去洗手。
程何氏这当儿就指着桌子问她那是啥?咋还盖着块布呢?
程木槿便一边擦着手一边回说,她做了个小物件儿,就是那块黑木疙瘩做的,现今还丑得很,就不让祖母和堂妹看了。
现时家里事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还是有了结果再告诉她们不迟。
程何氏一听说是那块黑木疙瘩,就又问那块黑木疙瘩她一直想问来着,那到底能做个啥啊?难不成槿丫头也会木匠活儿,能做个板凳出来?可就是做板凳,她看着那去了黑漆漆的焦胡也是小了,怕是坐不了人吧?
话虽是这么说,程何氏心里却是不信:那木匠也是要学手艺的,这丫头一个小闺女家家的,能跟谁学去?哪个师傅愿意教她?她可是个女娃娃!
程木槿微微笑着,把布巾递给了墨枝。
自己走回来,坐到一旁的圆凳上,跟祖母和程小杏解释。
说其实不是做板凳。她不是会画花样子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院子里就有一个小花圃,外祖爱惜花草,便请了一个花匠打理着。那个花匠会些木匠活儿,平日里闲时,就会把花架子上都刻上花纹,说是他觉得那样好看。自己也觉得好看,就没事儿时也拿了木头刻着玩儿。这次瞧见了这块黑木疙瘩,样子长得丑是丑,可她却喜欢,就想着刻一个物件儿出来,也省的浪费了东西。
程木槿微微笑着。
外祖家里确实有一个小花圃,也确实雇着一个花匠打理,可至于那个胡子拉碴的花匠到底会不会木匠活儿,那她却是着实不晓得了。
程何氏看着大孙女白生生的小脸上还挂着笑,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温和样子,就越发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咋想的了。
要是搁以前,她还会想想是不是这个孩子没吃过苦不晓事,或是心里还把他们当外人,这才不管不顾地一心里只想着自家玩,不担心家里,可现今经了老头子一番话,她就不这么寻思了。
她只觉着这孩子咋这沉得住气。
那拿傍身钱出来帮着还债的大话都说出去了,要是旁的闺女家,那还不得紧着要把债还上得个清净才好,可这孩子咋还跟没事人似的?一个字儿不漏不说,就是这脸面上也是跟平常一样,该做啥做啥,且还有心思琢磨她自己喜欢的物件儿,这,这,这孩子到底是个啥心思啊?
程何氏越琢磨就越琢磨不明白,可她也不能问。那样倒显得她着急惦记让大孙女拿钱出来了,那就是她再是个长辈,做这样的事儿也觉得没脸。
于是,程何氏就只得不提这事儿,又跟程木槿说起外面的那些家伙什儿来。
程何氏说东西都分完了。
程木槿既是刚刚没出去,那她要不要现今出去看看?除了她那袋粮食,再看看自家都需要些啥,就让墨汁儿搬回来用,虽不是啥好东西,可到底也得有个用得,不能到时候抓瞎吧。
程木槿就跟程何氏说祖母先挑吧,剩下什么不用的,她再拿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