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微笑着看着程家老两口。
其实有银钱还债的事情不必现时就说,毕竟她也没准备动自己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可程家老两口年纪毕竟大了,万一忧心过甚伤了身子着实不划算,于是她便提前告诉他们一声,也好安安二位老人的心。
至于他们听了若是再有旁的打算,或是又不分家了,那她也没关紧要,不过是改变一下日后与他们相处的方式罢了。
处得来便好好处,处不来便远着看,如此而已。
果然,程何氏哭了一会儿就先反应过来了,当下就是急忙转头望着程老爷子喊:“那他爹,那这家……”
“莫要说。”
程老爷子一摆手,止住了老伴儿的话。
又低头摸了一把眼睛,抬头对程木槿道:“好孩子,你的心思爷都明白了,难为你孝顺,你的银钱不到千难万难爷也不会动,不能动。这家分不分的,爷已经定下了,不会改。你先回屋歇着去吧,剩下的事儿爷自家看着办,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好好待着就成。”
程木槿眼波微微一动:她着实没想到老爷子能这么痛快!连犹豫都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要分家到底!倒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于是程木槿便微微颔首,轻声道:“谨遵祖父教诲,孙女这便回去了。”
说罢,就又对着老两口福了一礼,转身出屋去了。
墨枝这时一直守在门边上,当下便轻轻过来扶住自家娘子的手,主仆二人又静悄悄地回了自家的屋子。
程何氏一等到孙女儿出了屋子,听不见这边的动静了,立时便忙忙地问老伴:刚刚为啥不让她把话说完?那都有了银钱还债了,这家不就是不用分了吗?好好的一个家要分开,还不是为着欠着债闹的!现今有了银钱,不分正好!
说到这儿,就又抹了把眼泪水儿说,是,她晓得这银钱都是大孙女的傍身钱,要是用了,那就是对不起孩子,她一个没父没母的,现今就指着银钱过活呢。可这不是没办法吗?那她的心里也不好受,不落忍。可又有啥办法呀?大孙女不是也说了嘛,这人在比啥也强,那要是都分开了,就是还上了银钱又有啥用啊?
程老爷子听老伴儿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一直低头抽着旱烟没吭声打断她。
直等到她说完,这才磕了磕旱烟袋吱了声:“你懂得个啥呀?你咋的没看出来,大丫头这心里就是念着要分家呢。我把话给你撂这儿,你这家要是没分成,却拿了她的银钱还了债,你就等着瞧吧,看看你大孙女往后咋对你?”
啥?
程何氏就瞪大了哭红的眼睛,看着老伴儿直打愣怔。
“那咋?那我是她奶,我对她那好,那就因着没分成家用了她的银子,她就能对我不好了?不能!不能!绝不能!老大丫头可不是那样人,那孩子孝顺!”
程何氏说着就使劲摆手摇头,满脸不相信。
程老爷子晓得老伴儿的心思还没转过来。
就又磕了一下烟袋袋,给她掰扯清楚:“哎,你呀,到底是心眼子转不过来弯儿。你想想,那丫头为啥早不说有银钱,晚不说有银钱,偏偏等到我定了分家,她才说?那是为了啥?你不也说了嘛,她是个孝顺孩子,那要是真孝顺,又为啥不一开始就说?那这都是为了啥?”
程何氏就又‘啊’了一声,接着就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这,这不能吧?”
程老爷子就看着老伴儿苦笑。
他晓得老婆子也没那么糊涂,经自己这一点拨,这心里其实也明白过味儿来了,可就是不敢相信呗。
唉,是啊,别说老婆子了,就那孩子那么深的心思,他也不敢相信哪,可那能咋办?事儿就这么个事儿了,不信也得信哪。
果然,程何氏自家说着说着就停住了。
可老太太还是不甘心,就又跟程老爷子说:“那要是真这样,你也不能就顺着她说就分了。那谁家过日子还没有个锅边儿碰碗沿儿的时候?一大家子住着就是这样闹闹腾腾的才有意思!这就是活个人气儿呗。她太小没嫁人不懂,咱们就得劝和着她晓得事,哪能随着她的性子来!那要是这样,将来可咋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