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心里有她奶,有他们老两口子,程老爷子没有不乐意的。
当下嗯了一声,摆摆手,让她自回自屋去。
程木槿就恭谨地又福了一礼,退出了屋子,回转了自己的房中。
剩下一个程老爷子独自坐着犯愁。
刚刚这一出儿,眼瞅着这个丫头就真是又乖巧又懂事,还一心里顾着孝顺着她奶,可不就是个好孩子?
可她大伯咋就看不上她呢?
一想到老大晌午闹那一出,程老爷子刚压下去的火儿就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啥?还分家,亏他说得出口。
只要一想到老大儿子说的那些话,寻的那些理由,程老爷子就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骂一声混账玩意儿!
你说都这多年了,他咋就没看出来他这个老大儿子竟会是个不比老二差的混蛋玩意儿呢?
哼,他想得倒是美。只是他现今顾不上他,等老婆子身子好点儿了,老二老五宝桂那边有了信儿,事情有了个眉目,看他怎么收拾他!想分家?还反了他了!
说话间,时辰就到了晚上。
因程何氏还躺在炕上没醒过来,这顿饭大家伙儿就都吃的闷闷的,大气儿也不敢多喘一口。
程木槿坐在桌前像平常一样吃饭,眼眉间就觉出不对来,坐在对面的程李氏和程小花母女俩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自己。
她也不在意,依旧吃的慢条斯理。
这有什么呢?眼睛是别人的,愿意看就看,随她们去。
只要不来烦她就是。
一家子很快吃完了饭。
男人们都各自散了。
程李氏刚吃完了饭就捂着头说是不舒坦,程张氏不敢留她,忙让程小花扶着她回房去歇着,程李氏有气无力地说了两句虚套话,也就依从着走了。
客堂里就剩下程小杏母女三个和程木槿主仆俩。
程木槿就要上手去收拾碗碟,墨枝连忙上前拦:“娘子您且回去吧,这里有奴婢就成了。”
程木槿挡回她的手。
她以前不收拾是因为不需要没必要,有一个墨枝代替自己足矣。现今却是又不同了,自己不做不合宜。
不防程张氏却上来抢了她手里的碗筷,躲着她说:“快回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我和墨汁儿留着就够用了。”
又转身去撵闺女:“小杏快带着小丫跟你大姐姐回去,你爹还自家一个留屋里,这会儿也不晓得吃没吃完,你快回去看看。”
程小杏听了程张氏的话,就连忙拉了站在一旁的程小丫过来,又拉住程木槿的衣袖,一边一个地带着往外走:“大姐姐快走吧,你在我娘不自在呢。”
不自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木槿心里一动,转头看一眼程张氏。
程张氏拿着碗筷,眼睛别到了别处。
程木槿心有所悟,便微微一笑,顺着程小杏的手走了出去。
留下的程张氏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暗骂一声:这个死妮子。
那会儿发生的事儿,她现今想起来,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似的不敢信。
娘的个天爷啊,她家男人竟然欠下了二百两银子的饥荒,这可咋活呀?
她当场就吓得险些厥过去。
后来,后来就又发生了那老些事儿,都跟唱戏文似的。公爹,伙计,外面那老些村里人都像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转。天老爷,她只看见人嘴皮子动了,可他们到底说了啥,她啥也没听清楚!
后来,后来,这个大侄女就出来了,也跟着说了些啥,她也没听明白。
再后来……再后来她就跟着男人回屋去了。
直等到给男人摆放好到炕上,给擦了身子,这才能听到小丫喊她娘。
一颗心也才能落回到腔子里,人也活转过来。
可没成想,这才一松快些,那边就听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再发生了啥,她就再不敢想不敢看了。
这样一直混混沌沌的,直到院子里人都走尽了,自家闺女也回来了,这才明白过事儿来。
后来又听闺女说了她大姐姐那些事儿,程张氏就忍不住哭上了。
闺女看着就不高兴,问她是不是埋怨她大姐姐了?
程张氏实在憋不住,就说是。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哪,咋,她咋说认就认了?她爷还没说啥呢,她一个小辈儿干啥做主?
闺女听了当下就不干了,就跟她分辩,说了些这这这,那那那的理儿。
话说,程张氏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心里哪就会不知晓这事儿它不怨侄女啊?
她只是实在太心焦了,没处诉苦罢了。
等到后来程小杏又拉着她哭着劝她不要怨恨大姐姐时,她也哭的累了,一口闷气也散了不少,这才说是她说错话了,这事儿不能怨怪槿丫头,这都是她家的命啊。
说完就又抱着两个丫头哭了一场,才算是把事儿过去了。
可过去是过去,到底也是心里觉着亏欠大侄女的了。
这不,今儿一见到大侄女可不就是不自在不是?
唉,她这都是做的啥事啊,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