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正房,西屋第二间。
不提程李氏母女两个的小心思,这边厢,程何氏已是把屋子收拾利索了。
这中间因着程小杏也听着动静跟着过来帮着忙活,是以收拾的更快。
倒是屋子的主人,起先还想帮衬着上个手,可不是被跟着的丫头劝和回去了,就是被自家祖母拦回去了。就连那个最小的堂妹,也是一边干活儿一边盯着她瞧,只要一瞧见她有上手的意思,就连忙抢到前面去,把活儿都抢过去了。
就这样,落到最后,屋子虽然收拾停当了,可主人却是连半根手指头也没动过,就只是站在一旁干瞧着。
可她倒也没什么羞臊难堪的意思,脸上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是睁着一双大眼认认真真看着。
程何氏偶然间抬眼看到了,心里却是更稀罕了。
她自家是个极爽利有心思的人,本就因着这个孙女儿和自家一样打小没了亲娘,受后娘磋磨而心疼,现今又眼瞧着她这样懂事儿,眼头见识也大方不小气,就更是欢喜了。
等得活计都做完了,程何氏就又吩咐孙女小杏去抱柴火,点炕烧火。
程小杏忙大声答应了,就要往门外跑。
不想却被她大堂姐拦住了。
只见她槿堂姐从角落里走出来几步。
对着她奶微微蹲了蹲身。
轻悄悄说:“多谢祖母惦记着孙女了。只是孙女既回了这个家,那便是这个家的人了,自当遵从这个家里的规矩,既是大家伙儿都不点炕,孙女自也是不点的。”
程何氏就听笑了。
拍了自家大腿一巴掌,笑道:“哎呦,我的个乖孙女,咋这晓事呢?这话儿说的,奶心里头是真稀罕。就是这也太外道儿了。你这是第一天儿来,又是在京里住了那老长时候,受不得冻,可不像我们这些人,冻惯了,啥事儿没有,你可不成,这要是冻坏了,奶可是要心疼死了,听话啊,好孩子,快点上。”
话说的,程何氏现时也寻思明白了,那咋,以前不能点炕就不点,可这会子这孙女过继给她老三儿子了,那是啥?那是受了大委屈了,咋还不能点?
总不成孩子命苦,她这个当奶的也要再给她罪受!
她说点就点,看谁敢说个啥!
程何氏心里发狠,就去催程小杏:“快去,快去,还傻愣着干啥?抱柴火去!多抱点儿!”
“哎。”
程小杏本来听的直眨眼。她还从没听她奶说过这样和气的话呢,好悬以为那不是她奶了。
现今一听她奶大声撵她,就连忙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心说这才是我奶呢,忙应了一声,转头咚咚咚地就跑出去,去仓房里抱柴火,给她大堂姐点炕。
程何氏就又笑着回头,上去一把拉住大孙女的手,直接给她按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
一边揉搓着她的手,一边说:“瞧这手凉的,指尖都透了冰呢,快活动活动,一会儿点上炕就好了。”
“多谢祖母,祖母也快坐。”
坐在凳子上的人儿便要站起身来让座儿。
却又被程何氏按回去了。
她板起脸,假装不高兴,训斥道:“坐你的,跟奶虚套啥?这大老远的来了,还没歇过呢,看累着。”
凳子上的人就张着大大的眼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程何氏心里说不出来的稀罕,就又小心摸了摸她的脸儿。
因怕自家手太粗,划破了那细嫩的脸蛋儿,忙忙又收回来。
这时站在旁边的小丫头走上前来。
蹲了身子低声问:“老太太,不如奴婢去打一壶水吧,待会儿烧起了柴,正好烧上。”
“行,你快去,就用灶间里的水壶,拎过来就行。”
程何氏寻思也没寻思,当下就应了,挥手让小丫头快去。
小丫头忙蹲身福了一礼,答应了一声‘是’,快步转身出了屋。
程何氏再转头时,便看到自家大孙女盯着小丫头的背影不眨眼地瞧。
程何氏知晓她的心思。
便抻手摸了把她的头发。
劝和说:“别怪她,她也是为着你好,怕你冷着渴着冻着,是个忠心的丫头。正好奶也想着给你喝点儿热乎的。要不然这柴火光烧着炕也是白白抛费了。”
“嗯,祖母说的是,都听祖母的。”
那坐着的大孙女听程何氏这样一说,便收回了眼睛,温顺地应了一声。
程何氏见她听话,心里更是稀罕。就一边摸索着她的头发,一边继续念叨着说些闲话儿,还说晚上要给她做鱼汤喝。
手底下的人儿先时还拘着身子,程何氏摸着只觉着她身子板正硬性,好像一块木头,到得后来,就觉出越来越软和,越来越服帖了。
她不由心里叹口气,暗道一声可怜的孩子,手上也是越发软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