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可的另一个意识正在拖延时间，坤灵似乎对她和雪吉尔之间姐妹情深的戏码有些不耐烦，他皱了皱眉头。

“雪吉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小可问。

坤灵对着房间内的监控系统做了个手势。很快，穿着医生服的李奥娜走进房间，拔掉了雪吉儿皮下注射的针头。

李奥娜说：“放心吧，给她注射的只是镇定剂和营养液，你知道，实验者在有了小白鼠一般体验后会往往会陷入惊厥、噩梦、自我怀疑、恐惧、抑郁和消沉，以至于难以入眠。镇定剂能让她稍微舒服点，好好睡上一觉。”

李奥娜试探性的视线扫过坤灵，然后再扫过小可和休格医生，她的语气再平淡不过，就好像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了似的。

雪吉尔缓缓睁开双眼，进入她眼帘的是小可。

“我是在做梦么？”雪吉尔扬起的手指穿过小可的肩膀，她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小可不过是增强现实的影像。

雪吉尔看上去状态有点糟。她头发凌乱，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苍白近乎透明，似乎某一种强韧的生命力正在从她的身体中慢慢被抽离出去。

“雪吉尔，对不起。”小可竭尽全力遏制住狂风肆虐般侵袭自己心脏的复杂情感。

她难过的无以复加，坤灵说的没错，是她一手把雪吉尔这个天真甜美乐观的女孩儿推进了这个暗不见天日的洞穴监狱。

“你还好么？”尽管小可竭力掩饰，虚拟影像中的泪水依然毫无征兆的倏然滑落，她轻轻抱了抱雪吉儿，想让她感受到一些温暖。

雪吉儿的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似月牙一般，“我还好，是我自愿当代理人的。”

雪吉儿的手指伸向小可的脸颊，想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手指陷入她全息影像的一刻，她突然明白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似乎有点灰心，脸上的笑意冻结在脸上，“别这样，你这样悲伤，怎么让我感觉似乎我永远也离不开这鬼地方了呢？你总得让我心存点希望和念想，不是么？笑一个。”

她伸出手指，似乎想捏小可秀美的脸颊和唇角。

一时间，某种感情一下子击中了小可，让她一直设了心防的内心突然撕裂了一个小口子，某种柔软和温暖的东西涌入了她的内心，又像有一个小虫子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感觉到某种切肤之痛。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地球人的情感和情绪。

她攥紧拳头，指甲在手掌上抠出一道划痕。她暗自下定决心要救出雪吉尔，还有X-CASE基地的其他实验品，给坤灵和元老多米尼克狠狠一击。

小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眶中却溢满泪水，她试图把眼睛睁得大一些，再大一些，似乎这样就能阻止泪水流下来。

“对了，帮我转告黑羽，让他别冲动。不管他听到或看到关于我的什么信息，告诉他那都不算是真的，那不是我的本心。让他千万保护好自己。”雪吉儿嘴角和眉梢荡漾着笑意，似乎那种乐观劲儿又回来了。

“够了。煽情的戏码到此为止。”坤灵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无情的打断了雪吉尔的话，“探视结束。”

小可细细回味雪吉尔的话，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看样子，黑羽会收到某些关于雪吉尔的信息，这些信息也许会导致他冲动或者疯狂，而坤灵阻止雪吉尔说下去，也许这可能会暴露坤灵接下来的某种策略。

这么来看，坤灵已经知道黑羽的存在，他怎么知道的？去查雪吉尔的背景？抑或是发现了黑羽潜伏在堡垒外面，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没准坤灵也发现了炫蓝，X-CASE研究基地会不会设下某种陷阱，把炫蓝和黑羽也当做即将抓捕的猎物？

她的意识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还没完成X-CASE基地系统底层逐行代码查看，还需要拖延一段时间，她的视线看向休格医生，无声的求助。

休格医生收到了她眼神中的信号，他不动声色的回望她。

在一行人跟随坤灵走出雪吉尔的房间之后，休格医生在昏暗的洞穴通道中，东张西望，漫不经心的对坤灵说，“这地方不错，神秘，安全，谁又能想到谷神星上有这么多山体坑洞和地下洞穴呢？既然来了，何不让我们多参观一番？”

“休格医生，请不要心急，在与小可相关的协议尚未正式履行之前，您还不能算正式加入研究项目，请原谅所有关于研究项目的实质问题暂时还不能对您开启。”

坤灵的视线又朝小可望过去，只见她目光游离，神情忧伤，心思深沉，沉默不语，那副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谷神星上的研究基地一共配置了多少名研究员？”休格医生问。

“视情况而定，每个实验室大约2-5名常驻研究人员。有时候他们也兼职处理邻近实验室的工作。大家常常通过幻影帝国的网络碰面，交换观点信息，讨论研究进展，效率很高。”

“那些实验者，他们能出来么？你们会偶尔放他们出来晒晒太阳或者放放风么？”休格医生好奇的问。

坤灵傲慢的一笑，“相信我，在适应了地下洞穴的生活之后，他们并不想回到地面上，况且，只要有了幻具，他们的灵魂随时可以超脱肉体，徜徉在幻影帝国的任何地方，我们束缚的只是他们的肉体，而他们的精神和人格仍然是独立和自由的。

“怎么说呢？他们可以贡献智慧、思想，创造力，做他们想做的任何事。他们会自愿留在这里，为我们工作，他们是实验的参与者，同时也是实验方向的引领者、创造者，说他们是半个研究员也不过分。

“要知道，很多研究的灵感和方向都是实验者给的。我们给他们充分的自由度，这样他们才会发挥他们的各种实力和能力。”

小可默默跟在他们后面，义愤填膺道，“你们控制着实验者的身体和行动自由，这是一种非法拘禁，你们竟然还恬不知耻的说给他们充分的自由度？”

“所谓拘禁，是违背他们的自由意志，在研究基地，所有实验者都是自愿的，每个人都签了协议。”坤灵信誓旦旦的说。

“自愿？究竟怎么一个自愿？靠绑架和威胁强迫他们产生的自愿？”小可忿忿不平道，“就像对待我和和雪吉儿这样？难道雪吉尔也是自愿？”

“雪吉尔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你，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跟我们合作，又怎么会有雪吉尔替你受苦？”坤灵道，“如果你撕毁协议，那便没什么交易了，雪吉尔会在这里发霉、腐烂，我们会把她转移到最深层的洞穴，直接抵达谷神星的内核。她在黑暗冰冷的密室里会永远后悔做了你的替身，诅咒你，念叨着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愤怒的血液奔涌在小可的体内，像一匹失控的桀骜不驯的野马。

此刻她正好走在洞穴通道的岔路口，她迅速推开坤灵，然后冲向洞穴那头的岔路口，坤灵冷冽的声音朝李奥娜大喊，“追上小可，抓住她。”

李奥娜一方面指挥几个黑衣人去追，另一方面，她却无能为力的摇摇头。

“老大，我们的肉体之身是很难追上一个幻影的。我们能做的，要么是在幻影世界射杀小可，把她踢回现实世界，要么就是在中控系统中，启动紧急安全制动程序，封锁任何来自幻影帝国的数据流入。然后搜索本地数据。”

此刻，小可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意识已经人肉读完了所有安防系统的底层代码。

她在代码中注意到了那个被多重加密的被命名为生命之种的档案和谷神星地图的档案。

她承载着另一个意识的虚拟形体正在表面层移动，正在穿过网状结构的节点，前往更深一层的洞穴。

她的一个意识研究着着谷神星地下错综复杂立体地图，指导着她的另一个意识。

她又分裂出一个意识，在底层代码、数据和指令的洪流中找线索，寻找通向更深层洞穴的通路，那里一定关押着其他的实验者。

分裂3个意识对她来说还不算太吃力。她试过自己最多同时能分神分裂出6份独立的意识来同时思考6和计算个独立的问题，但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那个承载有形虚拟躯体的意识在表层横冲直撞，负责转移视线，引导着坤灵手下的黑衣保镖来抓捕她。

一个意识继续研究中控系统底层，记忆代码中那些重要信息。

还有一个意识正追随数据的洪流，寻找可以抵达更深洞穴的通路。

她注意到在G29中控系统的底层和表层之间还夹着一层中间层。这层中间层是缓冲层，防止黑客攻击的一层安全地带，也许是安全防护的一部分。

此刻，她看到中控系统的发出了新的指令，新指令执行队列呈现闪烁的红色，排在了所有指令的最前面。

不用说，中控系统启动了紧急安全制动程序，这是为了捕猎她那个有形的虚拟形体而启动的。

既然这样，就让坤灵的人多花点时间去围捕她那个有形的虚拟形体所承载的意识吧。

中控系统紧急安全制动程序启动后最先执行的是扫描的表层数据和中间层数据，目的是快速扫描识别出她那个有形的虚拟躯体在洞穴中的位置。

她估摸着制动程序扫描到底层代码的时候，还得过一阵子，因为她3个意识中的一个刚修改了底层代码计算资源分配比例参数。

留给制动程序启动的计算资源由动态分配被她改成了固定上限只分配1%的计算资源。她这么做只是赌一把，计算资源和带宽资源的分配往往是网络资源调度和运维这些人员关注的问题，只要不采用黑客病毒式入侵方式的破坏性手法，系统中巡查指令便不会发现防火墙异常，因此反攻击指令一般不会触发。

她这样做，目的只是占用计算资源，分配给紧急制动程序的计算资源少一点，从而让紧急制动系统的扫描程序运行得尽可能慢一点。

刚刚分裂出的那个意识已经找到更深层洞穴的安防代码了，在底层的代码洪流中识别哪些洞穴密室是更深层的并没有那么复杂。

因为更深层次的洞穴房间防御级别更高，安防锁被加密层次更多，算法也更复杂。这么做一定是为了防备那些极端聪明有能力逃跑的实验者。

她选了一个最深层次洞穴中数据吞吐量最大的那个洞穴，她猜想那个人一定常常使用幻具，并且精通计算科学。

她的意识直接在通向这个洞穴表层的通路上撕开了一个口子，透过这条狭窄的口子向表层观察。

她不愿意冒险让自己的意识穿过这个口子，因为很可能会被紧急制动系统的扫描程序所发现。

她看见洞穴中的那个男人的桌子前摆了6个屏幕，他看到他的幻具是高级款的型号，不过，他此刻并没有使用幻具，说明此刻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老老实实呆在那20平米见方的洞穴房间内。

这也注定了他根本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她在表层撕裂的那道狭窄的口子，因为在现实世界看不到。

他盯着6个屏幕前如瀑布般流泻的一行行代码，代码调用的组件和模块都是幻影帝国底层标准组件和模块。

她只想确认一件事情，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AMIX星系的星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