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野龙一在后台搜索了一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突然,他把手一挥,“西木君,你立刻通知宪兵队,让他们带几只狼狗过来。”
很快,三条狼狗被牵来,不相干的人全部退出后台。训犬员喝呼命令,狼狗立刻开始工作,它们很细致,效率也很高,不到两分钟就来到杂物间,其中一只从杂物中钻进,忽然冲着墙角狂吠,另两只跟进,也嗅出气味,爪子不停在地上刨着。
桥野龙一下令手下将杂物移开,走到墙角,稍一观察发现端倪,有一块儿方砖与其他砖之间缝隙较大,而且尘土不多。
他伸手插进地板上一道缝使劲掀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他要过一个手电,朝里晃了晃,发现有通道,命令两个壮硕的宪兵先行爬下。
不一会儿下面报告说底下是一人多高的管道。
他下去沿管道走了五分钟,发现这里原来连接城市排水系统,恍然大悟,知道欧阳云月被营救后从这里逃走。
他立刻命令一小队宪兵带着狗下去搜索。
龟尾前来报告,对记者核查完毕,他准备将他们带回梅机关,等待社长前来领人。
龟尾走后,桥野龙一回到主席台,尸体和伤员都已经运走。
现场的宪兵以及七十六号特工也都退出电影院,诺大的放映大厅第二排孤零零坐着一人。
是幽灵。
桥野龙一走向幽灵,在其旁坐下,一言不发。
俩人就这么沉默着,期间西木秀村进来,见到只有桥野龙一和一个陌生人的背影,不敢打扰,主动退出。
良久,幽灵忽然开口,“大佐,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情?”
“平乡太一郎既然不是‘佩刀’,我想问,真正的‘佩刀’为什么不干掉平乡太一郎呢?他若出手,我相信平乡太一郎很难躲过。”幽灵轻轻道。
桥野龙一一愣,坦白说这个问题他还真忽略了。
是啊,欧阳云月和“佩刀”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就算平乡太一郎武功高强,但一个在明处,另一个在暗处。“佩刀”的胜算远高于平乡太一郎。
他仔细想了想,说道,“问得好,这里面的确匪夷所思。不过我认为,‘佩刀’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动平乡太一郎,因为他志不在杀人,而是冲‘秃鹫计划’而来。”
“大佐。”幽灵没有了后音儿。
桥野龙一歪着头,“请讲。”
沉默。
桥野龙一拍着幽灵的胳膊,安慰着,“不要灰心,为了确认平乡太一郎不是‘佩刀’,受点挫折是可以接受的。”
幽灵哼了声,显然他并不想接受挫折。
他摊开了手心。
桥野龙一看见幽灵的手掌上是一撮碎土块。不知对方用意,侧头看着幽灵,等待解释。
“这就是‘佩刀’击倒我的暗器。”他轻叹。
“你意思这一小撮土是暗器?”
“对。”幽灵狠狠咬着后槽牙,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弹子放在手心,“你看,我就是被这两个东西击中的。”他轻轻抚摸着被击中的部位。
桥野龙一明白,“佩刀”的暗器不局限于金属,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当暗器使用,还不失准头。
桥野龙一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现在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所面对的已经不是杨杰所代表的新京地下党,而是上海地下党,这个组织就跟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又无处寻找。新京如此,上海同样如此。
西木秀村再次跑进,向桥野龙一报告,说陆军省情报部把电话打到梅机关,要他回去亲自接电话。
桥野龙一戴上眼镜,如父亲般拍了拍幽灵肩膀,向门外走去。
电影院灯光渐渐变暗,幽灵依然一动不动。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欧阳云月和哥哥联手击倒幽灵后,与接应的地下党同志汇合。接应的同志拉住欧阳云月的手在前面跑,欧阳云月跌跌撞撞跟着,从主席台到杂物间,她的心在狂跳,既担心那个鬼家伙追上,又害怕哥哥遇害。
黑暗带带来的是未知与恐惧,身为谍报人员,欧阳云月还是极不适应,她无法做到耳听八方,哥哥传授的夜行模式她全忘了。有两次,她摔倒在地。幸亏前面带路的同志把她拉起。
她完全没有了方向感,耳朵里只听见急促的低喝声,“快、快”。
终于,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来了?”
“来了。”带路的同志答道。
“我在前,让欧阳同志跟着我,你在后。小方同志。”
“在。”
“你最后下,下之前把洞口伪装一下。来,欧阳同志,把手递给我。”
欧阳云月循声把手伸出,摸了一下,被一双大手握住。
“好,转过身,蹲下,准备下梯子。”
欧阳云月按照此人吩咐,踩到了梯子上,几下便来到地面。
一道光柱射出,是手电。
欧阳云月这才发现,还有三个同志在下面守候,大家相互握手,等最后一个小方落地,大家跟着拿手电的人迅速前行,拐了两道弯,前面传来哗哗流水声,欧阳云月知道这是城市排水系统,一行七人沿着密如蛛网的泄水道一路狂奔。
约莫跑了二十分钟,拿电筒的同志站住,低声道,“到了”,大家停住脚步,欧阳云月蹲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一个人从地上拿着预先准备好的工装衣裤和藤条帽让欧阳云月换上,其他人都各自换上,拿电筒的同志握着墙上的铁抓手攀上,用木棍往头顶敲了三下。
井盖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大家瞬间不适应,等了几秒钟,欧阳云月和大家来到地面。
马路很宽,过往车辆、行人也很多,一辆破旧的奔驰工程车停在旁边,周围还有三个穿同样制服的工人,地面上堆放着几个工具箱,他们从地上拿起锤子、钳子等工具一个个往爬上来的人手里塞。
一位岁数较大的人看来是领头的,见到欧阳云月后吩咐大家拆掉围在竖井周边的围栏,收拾工具上车。
工程车很快开走,领头的从前排座位回过身,伸出手对欧阳云月说道:“欧阳云月同志,我是萧东,上海地下党特科科长。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