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记性相当不错,悟性也甚高。
仅通过推理,他完全可以肯定,在虹口公园那一男一女就是杨杰和华家的女儿。
这就可以解释年轻男子身体为什么那么虚弱,跌倒在地都动弹不得,同时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伤病发作而死,因为杨杰有华家的女儿陪伴。
在悦客旅馆,那股浓浓的药味也证明了这点。
至于女人为什么跳河,幽灵认为这俩人识破了他,是故意演戏给他看,逃避被怀疑。
关于这点,他高估了杨杰。不过这不赖他,他哪里会想到小凤和那个平乡太一郎曾经是原配夫妻,小凤是由于感情上的挫折才想不开去投河。
幽灵有了新的思路。
他决定做三件事。第一,在全市继续密查杨杰和小凤。第二,在火车站布控,等待从北平到达上海的列车。他估计杨杰和小凤一定会去接站。第三,他自己从下午起去外滩公寓,亲自监视“佩刀”。他不想派别人去,对于“佩刀”,他只相信自己。
另外,那个旅馆老板口里的中年男子也是一个危险人物。
幽灵有理由相信,中年男子是上海地下党的人。此人比杨杰他们更难对付。从短短五分钟就能够让杨杰他们人间蒸发,足以说明这个人具有高度的警惕性和超强的应变能力。
他在长途电话局直接拨打属下电话,布置任务,除了对杨杰和小凤的抓捕,他着重要求手下对中年男子的追查。凭他直觉,上海地下党介入进来将对他产生巨大威胁。
幽灵对上海地下党早有耳闻,其发展历史开辟了延安情报系统的先河,其组织能力、对形式掌控能力、规避风险能力均属上乘,像大上海这种鱼龙混杂、世界各主要情报机构密集的风险之地,他们真正做到来去自由,四两拨千斤,和他们打交到可以说是危险十足。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亲眼所见,在上海滩,军统与七十六号的相互暗杀从未停止,双方各有胜负,但是延安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却毫发无伤,虽然也有个别人被逮捕,但都属于小喽啰,没有一个大人物。他们蛰伏极深,往往是这边还没行动,他们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幽灵不是轻易服输的人,越强的人越能激起他的斗志。
萧东的出现让他大脑迅速进入开挂模式。他认为,杨杰他们到上海后并没有马上与上海地下党联系,否则就不会去城隍庙给“佩刀”留标记,也不会在身体抱恙情况下跑去虹口公园冒险与“佩刀”联络,华家女儿也不会再次潜入城隍庙捣鬼来转移自己注意力。
杨杰一定是因为身体原因,山穷水尽,其上级不得不命令他与上海地下组织联络,由本地特工接替他的工作。中年人由此登场。
他们是如何联络的呢?
幽灵冥思苦想,渐渐,一个有关接头行动的方案浮出。
作为谍报人员,最安全的生存方式就是不与任何人接触,但是一旦需要联络,通过报纸登录广告是最佳选择。因为报纸广告是大众化行为,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名堂的广告被报纸刊登,没有人会注意广告内容,只有被联络的人才会关注广告信息,并从中得到联络人的引导。
他马上联想到,汉口路是报社一条街,这里面不仅有金融机构,也存在大批报社,以杨杰身体是无法进行过远的行程,登完广告顺便到长途电话局给华仁堂打电话得到药方,一举两得。
会是什么报社呢?
这条街的所有报社在幽灵大脑中出现,他立刻锁定是《申报》。
因为,只有《申报》排版发行时间早于同行,仅比《华南早报》晚四十分钟。换句话说,只要杨杰一大早就来登广告,两个小时后见报是完全有可能的。
中年男人如果赶在第一时间看到报纸,第一时间赶到梅花弄堂,第一时间通知杨杰撤离,那么,他们就可以逃避被抓捕,事实也的确如此。
真是妙到毫颠。
幽灵不得不佩服中年男人的智慧和魄力,他们几乎是前后脚与自己的手下擦肩而过,而且一定藏在附近的某个弄堂内躲过了搜查。
从目前结果看,延安方面绝不会罢手,他们依然要帮助“佩刀”,破坏“秃鹫计划”。
“好吧,既然你们执意发出挑战,那么我接受。我会用我的方式来告诉所有人,幽灵没有人能够战胜。”
他所想的所有人也包括桥野龙一。
其实,桥野龙一在电影院识别平乡太一郎的计划已经非常完美,地下党要想破局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幽灵并不想等,他更想由自己亲自揭开平乡太一郎的伪装。
他是那么孤傲,那么自恋,他的快感只有在高手的对决中才能得到,溅出的鲜血和躺下的尸体构成的不是恐惧,而是最美的图案,就像瘾君子面前的毒物。
他的确是一个幽灵,一个失去人格、冷漠、变态却又无比聪明的幽灵。
幽灵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出长途电话局,径直走向《申报》报馆。在那里,他验证了他预测的答案。
郭群就是杨杰。任广鸣就是那个中年男人。
萧东在小魏家停留一小时后,做了简单化妆就急匆匆走了。
所谓简单化妆,就是剃掉连鬓胡,换掉工装。还别说,改变后的萧东即使再出现在悦客旅馆,老板也未必认得出。
走前,他和杨杰、小魏开会,确定了下一步行动方案。
去火车站跟踪欧阳云月的任务交由萧东部下完成;杨杰和小凤在小魏家暂时停留;杨杰不再用赵群身份,换回老妇妆容;小魏在外警戒,若发现情况,杨杰、小凤立刻离开,在弄堂口会有一架自己同志拉的黄包车将他们拉走;萧东亲自给欧阳功名打电话通报情况。
萧东走后,小魏收拾了一下也下楼执行警戒任务。
小魏妻子由于受到惊吓,还真的动了胎气,好在小凤别的医术不在行,但对孕妇的病况深得华神医的指教,她一边劝慰,一边用针灸治疗,孕妇病情终于得到缓解。
杨杰拿出那张面具戴上,一个小伙子转瞬变成了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