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弦断】(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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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福隆想了想方才道:“我曾经悄悄打听过这件事,听说慕容深和袁九生的妹子在康都城破之日,便悄然离去,至于去了哪里,只怕没有人知道。”

龙渊想起慕容深对袁沁兰的那份深情,不觉露出会心一笑,说起来两人的缘分还是自己一力促成,慕容深理应感谢自己才对。

当晚他又设宴款待汪福隆一行,一直喝到午夜方才离开。

回到住处,觉邱富海仍然在那里候着,醒酒汤已经准备好了,邱富海恭恭敬敬将龙渊扶到太师椅上坐下,将醒酒汤送到他的手中,轻声道:“主子快喝些醒酒汤,老奴给您泡泡脚!”

龙渊望着他斑白的两鬓,想起当初在大康皇宫之时,邱富海的头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白,心中不觉生出莫名感触,低声道:“邱公公也老了!”

邱富海小心为龙渊除去长靴、棉袜,将他的双足浸泡在热水之中,微笑道:“人哪有不老的道理,奴才虽然老了几岁,可是身子骨还硬朗得很,能够伺候主子重新坐上龙椅的那一天。”

龙渊缓缓点了点头,低声道:“秉善去了……”

邱富海愣了愣,之前他已经从祥贵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过去他和秉善之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交流,可是同为侍奉龙渊的太监,又同是忠于大康的两个,再次听到秉善离去的消息,仍然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浑浊的双目之中流露出两丝凄凉的泪光,沉默片刻方才道:“他去的安稳吗?”

龙渊点了点头:“他死在朕的怀中!”很久以来他都没有用朕这个字眼来称呼自己,今次在邱富海地面前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邱富海笑了笑:“奴才死的时候也希望陛下能够看到,那是何等的荣耀……”

龙渊抿起嘴唇。身躯向后靠倒在宽厚的太师椅背上:“朕会在西山为你选一块清净的地方。等你老的时候便葬在那里,没事的时候,朕可以上去看看,转转,陪你说说话。”

邱富海花白的头颅垂下,两颗热泪无声落在脚盆之中,荡漾起两圈涟漪,瘦削地肩头微微抖动着。

龙渊轻轻拍了拍他的双肩。轻声道:“想看着朕重新登上帝位,你这老家伙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

“陛下不让老奴走,老奴绝不敢走!”邱富海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在龙渊的耳中这句话无异于是所听到的最赤胆忠心的表白。夜已二更,龙渊仍然没有睡去,不知为了什么,他的心境始终无法平静,不仅仅因为是邱富海这位故人出现的缘故。他默默从床头爬起,披上长袍,今夜独眠,月光从窗格中透入。留下斑驳稀疏地月影,烛火早熄,室内仍然残留着一丝蜡灰的味道。

龙渊蹑手蹑脚走出房去。守在外面的邱富海想来也累了,躺在小床上已经进入了梦乡,听着邱富海轻微的鼾声,龙渊不觉露出一丝会心地微笑。

来到竹影婆娑的院落之中,龙渊舒展双臂,遥望空中的那阙明月,仅有地那点儿睡意也被风吹去,巴蜀现在的局势如同这个月夜。平静而美好。周遭平静,内部却已经焕出勃勃生机。眼前的展更验证了赵子服当初眼光的正确,选择巴蜀不但可以避开中原三强的纷争,而且可以利用这里天赐之资迅速的展,几场战役的接连胜利更让将士和百姓的信心都达到了最高点。可是这仍然不够,龙渊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清醒地认识到,真正凭借实力取得地胜利只有对大理之战,对吐蕃的胜利更多地依靠地利,对梁氏的水军胜利又幸亏了梁轩宇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当然赵子服和诸葛运春的智谋在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不过运气也始终站在他的一方。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已经完全可以自保,可是想要灭掉梁氏、萧氏、蓝氏任何一家只怕还没有任何的可能,梁氏和蓝氏的联姻让他未来的道路更加曲折艰难。

龙渊在最初听说蓝氏和梁氏联姻的消息甚至动过要对纾秀下手的念头,可是最终他仍然否决了这个计划,因为这件事的可行性实在太低。双方既然如此注重这次的和亲,一定会在途中布置相当强大的力量,龙渊不想冒险,他今日的实力来之不易,任何盲目的冒险都是不可取的。

龙渊并不担心梁氏和蓝氏联姻之后,将要的目标瞄准自己,因为他清楚自己和萧氏相比显然对两家的诱惑力还不够,也引不起他们足够的重视,两家十有*会在消灭萧氏之后,才会兴起对付自己的念头。

“一个人想太多的事容易过早衰老!”虚慧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龙渊转身望去,虚慧妍身穿粉色长裙,外披同色外氅来到身后,她展开手中拿着的黑色外氅,为龙渊披在肩头,轻声嗔怪道:“你就是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半夜三更的,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做什么?”

龙渊握住虚慧妍的纤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总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生,内心中始终忐忑不安的。虚慧妍柔声道:“想来是你终日担心国事累了,改日我们几个陪着你出去走走,游历一下山水,放松一下心情。”

龙渊笑道:“也许是在这回龙沟呆长了,自己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了,好,过两天我去汇水源走走。x君x子x堂xxx顺便巡视一下周围的情况。”

“听说你派秦晖去了南郡?”

龙渊点了点头:“让他去给梁靖那老儿送些贺礼。顺便拜会一下你爷爷。”

提起家人,虚慧妍不禁黯然神伤,亲人仍在,自己却无法侍奉身旁,不能不责怪自己的不孝。

龙渊将她的娇躯向怀中又搂紧了一些,轻声道:“放心,距离你们重逢的一天不会太远!”

楚王梁靖身穿葛黄色衣袍静静坐在水榭之中,不时向水中投掷着鱼儿。望着那群五彩缤纷的锦鲤搅乱了一池碧波,蓝氏送亲队伍在轩衡山被伏击之事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这件事让他很不开心,可是梁靖从不将自己地喜怒哀乐暴露出来,尽管他十分地不开心,表面上却仍然显得平静温和,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敦厚温和的长,往常这种时候。他肯定会选择老友虚无我一诉烦恼,可是虚无我的长期抱病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面对这个出工不处理的老家伙,梁靖也显得无可奈何。

他又向水中扔了一颗鱼饵。池水宛如沸腾一般滚动起来,梁靖忽然联想到了大康的江山,如果说那颗鱼饵就是大康的江山。那么这群锦鲤就是他们这些势力,梁靖摇了摇头,低声骂了一句:“混账!”

身后响起丘朗地声音:“大王在骂我吗?”他早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只不过看到梁靖如此入神,所以没有打扰他。

梁靖将盆中剩下的鱼饵全都倾倒了下去,转身看着丘朗,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就算骂,我也会骂那个真正混账的小子。”

丘朗和梁靖同时笑了起来。他们都明白梁靖所说的是谁。

梁靖拍了拍一旁的石凳。示意丘朗来到他的身边坐下。

丘朗在梁靖面前也没有太多君臣之间的拘泥,爽快地在梁靖身边坐了。微笑道:“蓝家小姐已经来了!”

梁靖点了点头:“来了就好!”

丘朗又道:“只是蓝家小姐自己来了!”

梁靖内心微微一怔,可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平静道:“平安就好!”

丘朗笑了起来。

梁靖笑出声来,停下笑声方才道:“蓝纾秀怎样?”

丘朗想了想方才道:“不同寻常!”

梁靖眉头不禁皱起,能让丘朗说出这四个字的女子肯定是非同寻常,他又道:“配得上我家轩宇吗?”

丘朗咬了咬下唇。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躲过梁靖的眼睛,梁靖低声道:“你不必顾忌,有什么话,便说什么话,我不会怪你。”

丘朗这才道:“以旁观地角度,轩宇配不上她!”

梁靖一双花白的眉毛微微耸动,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虽然他疼爱这个孙子,可是对这个孙子地品性却是再了解不过。

丘朗低声道:“蓝纾秀只怕是蓝循诸多女儿之中最出色的一个!”

梁靖禁不住笑了起来:“好个蓝循,我就知道他不会这样便宜我!”

丘朗道:“轩衡山伏击之事我已经查清,大司马赵瑟大人的门客就在其中。”他虽然没有指明,可是也间接告诉梁靖这件事跟赵瑟有关。

梁靖皱了皱眉头,复又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兄弟,也是为我好啊!”

丘朗道:“若是蓝纾秀死了,便是为萧氏好,便是为龙渊好!”

梁靖目光一凛,仅仅是片刻便一切如常。他拍了拍丘朗的肩膀,站起身来,在水榭中来回踱了几步驻足不前道:“你觉得蓝家小姐和轩宇相配吗?”

“大王的家事,臣不敢说!”

梁靖瞪了丘朗一眼道:“有什么不敢说?你是我外甥,我是你舅舅,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你只管说出来!”

“应该……不是……那么……相配……”

梁靖又瞪了丘朗一眼:“你这小子。总是在我面前奸猾了一些。”

丘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梁靖叹了口气道:“轩宇那小子。你跟我都是清楚的,和亲是我提出地,可是我没想到生了这么多事,更没有想到蓝循居然派来了一个干女儿,这两日大臣们在我地面前吵,轩宇那个混账东西也在我面前闹,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够得到片刻地清净。”

“大王高瞻远瞩。又岂是他们能够看得透地!”

梁靖骂道:“在我面前,你来拍马溜须的那一套,其实,我心里也***不舒服,蓝循这个混蛋东西当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我这次表示了足够的诚意,可他却给我来了那么一手,杀了我五位使臣就算了,他送了个干女儿给我。他女儿是亲生的,难道我孙子是捡来的吗?”

丘朗知道梁靖是一肚子的火气,干脆由得他泄,此时并不方便插话。

梁靖伸出手掌重重在水榭柱头拍了一掌道:“都是鼠目寸光。我和蓝氏联姻,碍着他们什么事情,一个个自以为对我忠肝义胆。背着我做出这等愚蠢大胆的事情,简直混账!”

丘朗听他说出这样地话,已经料到梁靖不打算继续追究这件事,微笑道:“希望他们能够体谅大王的苦心最好!”

梁靖感叹道:“在我身边真正能够体谅我心思的,已经越来越少了。”他看了看丘朗:“你算一个!”

“承蒙大王厚爱,丘朗愧不敢当。”

梁靖摇了摇头:“丘朗,翠影走了多久了?”

丘朗神情一黯,很少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这段伤心事。然而梁靖说出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快,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三年了!”

梁靖点了点头:“你正当壮年。说起来也应当考虑续弦了。”

丘朗从梁靖的这番话中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可是他又不敢断定,梁靖身为一国之主,应当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断,慌忙岔开话题道:“臣心中想得是大楚国地社稷,其他的事情臣早已忘了。”

“你忘了,可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却不能忘!”

梁靖语重心长道:“这些年,你为我东征西战,立下了无数功劳,若论战功大楚国舍你其谁?可是你一心为国却忽略了自己的事情,我忽然有个想法。”

丘朗慌忙道:“臣不敢听!”

梁靖呵呵笑了起来:“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听吧!”

“臣不敢!”

梁靖道:“我听说了那蓝家小姐地一些事情,这些日子本来就在犹豫,你刚才的那番话让我坚定了决心。”

“臣信口胡说,大王千万不可当真!”丘朗紧张的额头之上冒出无数汗珠。

梁靖道:“平心而论,轩宇和蓝家小姐地婚事无所谓配得上还是配不上,可是蓝循来了这么一手,无论蓝家小姐如何优秀,我若是听之任之,让一切顺利进行下去,就算你会心服,我手下的这帮大臣们必然不会心服。”

丘朗默然不语,内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寻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托词应对。

梁靖一面观察着丘朗的表情,一面缓缓说道:“丘朗啊,抛却轩宇的身份不言,以他自身而论,的确配不上那个睿智多谋的蓝家小姐。”

丘朗早已猜出了梁靖的意思,可是却没有出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并非是不敢,而是不愿,想起蓝纾秀地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一丝难言地温暖和幸福,若是她当真可以不嫁给梁轩宇,倒也是一件好事。

梁靖道:“开始我还以为蓝循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想在我身边送上一颗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