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释伏魔在对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武也是面色微凝。这白衣术士为何会想到天牢?而不是衙门。或者诏狱?去衙门当捕快,审案判案全看银子和权势,白的说成黑的,黑的断成白的,冤假错案一大堆,最是磨砺心智。捕快还要负责抓贼,治安,收税等等,黑暗之处比天牢更甚,阅历也比天牢增长得快。昭狱就更不用说了。但凡进去的官吏,十死无生,屈打成招是常态,天下没有比昭狱更黑的地方。而且那些被抓的官吏,哪个没有传奇故事?释伏魔是六叔推荐上去的,伏魔天王之位挂靠在镇抚司,他本就是镇抚司人,怎么会让他去天牢?张武心头泛起一股寒意。莫不是,人家在故意敲打你……“这白衣术士什么来头?”某人心里直嘀咕,不由有些心虚。抬头与同样想到这些的六叔对视一眼,马六皱眉直问道:“伏魔兄,宫里的情况,没人比我更熟悉,但你说的甘泉宫白衣术士,我还真没听说过,也没关注过,此人什么来历?”“不好说。”释伏魔摇头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打听,有些事情知道得多了,没好处,你身为大臣,当忠于皇帝。”“忠于皇帝?”张武和马六都听出了弦外之音。也就是说,你知晓了这个人的存在,会让马六出现对皇帝不忠的情况。换句话说,这白衣术士的意志,能与皇权并列,导致马六不知道该效忠谁。一念至此。叔侄俩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发毛不已。“隆庆帝没死?”只有这位还活着,才能在威望、实力、地位等各方面,全面碾压景皓帝,让马六这个镇抚司的二号人物,都没法完全忠于当今皇帝。毕竟马六是隆庆帝提拔上来的,景皓帝继位之前就已经是千户,有知遇之恩,自然对隆庆帝更忠心一些。而张武比马六想得更多更远。他闲着没事便喜欢思考人生,分析各类事件,从中获得生活经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当年前太子病死……”“很是蹊跷!”这位的实力,同样可以与景皓帝媲美。张武听过萧景敖对大皇子的评价。世上最能扮猪吃虎者,非他大哥莫属。“你们俩别瞎猜了。”释伏魔不知道张武已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劝说道:“等你们到了那个层次,一切的疑惑都会云破天开,现在多想无益。”顿了顿,释伏魔自嘲道:“你们看,我不到那个层次,不就请不动人家吗?”“来都不来。”“还挨了一顿训。”“我阿弥陀佛他姥姥的……”释伏魔低声抱怨着,自以为旁人听不清,却让张武三人一脸黑线,对他的高僧印象支离破碎。……裴府。跑回家的裴勋第一时间召集门客,请来医道高手,为自己检查身体。他表面宠辱不惊,像是不惧生死,实则内心惶恐不安,生怕下一秒便暴毙。“唐兄,情况如何?”“我观你脉象,除去心乱,没什么毛病。”唐展给裴勋号脉完说道:“你且躺下,给你检查一番。”“好。”裴勋连忙趴在榻上。唐展给他从头到脚,把背后的穴道全按了一遍,敲敲打打,检查骨骼,没有异常。又让他翻过身,开始按正面。陡一按胸口谭中穴,屋子里顿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唐展见怪不怪,收了手说道:“裴兄你应该是中了武道高手的暗劲,对方通过酒杯将劲力打入你心脏中,表面看着无事,不出三月你便会心脏衰竭而死。”顿了顿,唐展分析道:“对方的实力若是足够强悍,即便没有修炼过摧心掌,也能对这门功夫无师自通,只需两三个时辰,劲力爆发,你今夜便会暴毙而亡。”“唐兄救我!”裴勋再也保持不住气度,捂着自己胸口爬起,慌乱不已。唐展皱眉问道:“你可知对方是什么级别的高手?”“不知名的隐世人物,应该是个一流巅峰,甚至是……超一流。”“等着收尸吧。”唐展很果断,转身便走。脑子有病,才会插手这种级别的纷争。人家要裴勋死,你今日救了他,明天死得便是你。世家恐怖,难道单刀混江湖的豪客就好惹?光脚不怕穿鞋的,人家跟你换命,一换一,你敢吗?不过,唐展终究是医者仁心,有职业道德,回头嘱咐道:“若想活命,赶快喊你家的武道高手,想办法联手化解你体内的劲力,迟则必死无疑!”“来人——!!!”凄厉的喊声响彻裴府,在门外候着的门客们一拥而入。一眼望去,前排几人皆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一流高手,竟有五人之多,由此可见世家的底蕴。五人将裴勋围在中间,盘膝而坐,鼓荡内力灌入他体内,想帮他活络气血,震散心脏的暗劲。可惜足足忙碌一个时辰,五大高手都满头大汗,气息衰竭下来,那劲力还犹如跗骨之蛆,驱之不散。这一下,五位一流高手也怕了。他们五个的内力加起来,足以碾压一流巅峰。这都化不动对方的一缕劲力……五人难以想象对方的实力。“公子,服软吧,上门道歉还有一线生机,不然非要超一流高手才能救你。”“给他们道歉?”裴勋冷声说道:“我何错之有?”“……”出声的高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裴勋冷着脸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我自有办法。”几人面面相觑,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得退出房间。屋子里一片寂静,裴勋等了片刻,见无人出声,焦躁说道:“前辈,你还不出来吗,我若死了,只怕你不好向刘太保交代。”一位背负黑剑的精瘦老者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沧桑说道:“这京城真是卧虎藏龙,天牢里的金刚不坏神功传人,一刀秒杀金大河的超一流高手雷天刀,如今又出个内力雄厚至不可思议的强者,难道千年一次的武道黄金盛世真要来了吗?”裴勋不想讲废话,直接从袖兜里掏出一沓银票说道:“剑霸前辈,我不会让你白救,以后我这裴府可以做你藏身之地,还有这十万两银票,请你收好。”“既然裴公子如此大方,老夫便笑纳了。”剑霸大手一招,将银票隔空摄来,而后飞身落于榻上,盘膝在裴勋身后,运转功力,开始化解暗劲。一缕劲力,再强悍,也比不上超一流高手全身的功力。不多时,裴勋只觉浑身一松,心头阴霾尽去,用力一按自己胸口,已无疼痛感。“多谢前辈。”“我劝你以后少招惹人家。”剑霸面色有些发白,严肃说道:“此人在你体内残留暗劲,并无杀人之心,只是想试试你裴家的水有多深。”“否则凭人家对劲力的掌控,可以将你死亡时间精确到几息之间,叫你三更死,绝无活到五更的可能!”“……”裴勋心头惊悚,只得把报仇的想法深深压入心底,焦虑问道:“我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无事了,多吃肉,把身体养好便可。”剑霸叮嘱完,开始闭目打坐,恢复损耗的元气。裴勋心里一松,如释重负,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回到卧室,倒头便睡。然而他不知道,张武做事向来求稳,能上十份保险,绝不只用一份。没出几天,裴公子突然燥热难耐,连御数女,直至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双腿发软才罢休。那杯酒不止送来了暗劲,还送来了张武暗中下的毒药。但同样没有危及裴勋的性命,只是会让他每隔两天便放纵这么一次。当场杀人,或者被别人察觉出你要杀人,只会激化矛盾,与裴家结下血海深仇,举族与你开战。要杀,那也得过几个月再说,等众人忘了这件事才好下手。裴勋想法很多,也暗中搞死过很多人。可惜,玩阴损手段,各种暗下杀手,张武是他祖宗!……城南杂院。张武学着释伏魔的动作,一丝不苟修炼起伏魔金身。这门神功与金刚不坏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有心法,也没有什么秘诀,都是通过十二式动作,来引导强化内力,直至神功大成。不同之处在于,金刚不坏比较温和,练出来的内力悠久绵长,重在滋养肉身,强壮筋骨气血。而伏魔金身的内功,则激烈霸道得多。内劲炽如烈火,如闪电霹雳,有降妖伏魔之威。只是气息外放便能使二流高手心脏麻痹,无法动弹,非常恐怖。而修炼所需的药物,其实便是少林的易筋经秘方,与洗髓经同出一源。金刚不坏,没有洗髓经秘方还可以修炼。但这伏魔金身,没有易筋经秘方,只会把自己练废。因为内功太过霸道,人体脆弱,必须用药物来配合。此种秘方也需要三种千年灵药,不过问题不大。六叔今非昔比,直接给皇帝上个折子,言明这些药物是修炼所需,景皓帝当然会给个面子,直接批了。镇抚司是他手里的刀,实力越强,刀才越锋利。烧开一缸水,把各种药物按照剂量放入缸中。张武拎起新抓到的老鼠,丢进缸里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确定没事,才在释伏魔的注视下,脱衣跃入缸中。释师叔忍不住吐槽道:“你这厮,当真是鸡贼得过分。”“小心谨慎才能活得久。”张武理直气壮。释伏魔黑了脸。“这天底下还有值得你信任的人吗?”“当然有,我信我自己。”“……”释伏魔无语道:“与你做朋友真难,半点信任度都无。”“别人也讲过这样的话,说与我交心太难。”想到萧景敖,张武心里一声叹。天牢本该少个三皇子,边关应该多个少年宗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人这一辈子,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没有谁能免俗。还有丐头王里根,以死报恩,凭白丢了性命,张武想起来便唏嘘不已。释伏魔闲着无事,拿起一本医书看起来,不想却是张武写的笔迹,让他越看头皮越发麻。医武不分家,但凡修炼到超一流,都必定是医道高手。释伏魔问道:“这三个月,坊间传言裴勋连续纳了好几房小妾,纵欲过度,身体每况愈下,不会是你下的手吧?”“师叔你在说什么,他管不住裤裆跟我有什么关系?”张武撇嘴说道:“难道还是我逼他纳的小妾不成?”“你这厮……”释伏魔恨得咬牙切齿,证据都在你笔迹里,还不承认?只要照你这法子,便可以调配出一种使人生理失调的药物,吃了之后隔三差五便会莫名亢奋,色上心头,非要疯狂发泄一通才行。人不是铁打的,尤其男人。元气恢复不过来,长期放纵,身体越来越坏,抵抗力下降,自然会有各种疾病缠身。这种死法,比暗劲还要杀人于无形。时隔几个月,裴勋死掉,没谁会怀疑到张武身上。毕竟是你病死的,自己放纵,能怪得了谁?释伏魔心有余悸说道:“按照你的笔迹记载,此毒是没有解药的,以后我可得离你远点,免得你哪天暗下毒手。”“你好歹是我师叔,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张武泡在缸里说道:“此毒以前无解,现在却是有了。”“如何解?”“泡这易筋经秘方,应该管用。”“我不信。”释伏魔摇头说道:“除非你把此毒给我一些。”“你个和尚,不走正道,要毒药干什么?”张武彻底无语了,人果然是互相影响的,跟自己相处三月,这位便宜师叔也开始走黑路子了。释伏魔:“我准备去天牢当狱卒,听说牢里很黑,想立足,总得弄些手段吧?”“你去当狱卒?”张武笑道:“我看你连三个月都待不住,就得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灰溜溜离开。”“你太小觑你师叔了。”释伏魔背负双手,昂首挺胸说道:“我不止要当狱卒,还要当牢头,司狱,提牢……”“爬得高,方便捞钱给佛贴金?”张武接茬。“……”释伏魔脸皮一红,双手合适忏悔道:“罪过,罪过,出家人不说钱。”“说缘!”张武和释伏魔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