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佳玉都没说话，回来这么久，不给她找大夫，都不了解她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甚至都没问她中的是什么毒，就已经吩咐丫鬟在熬药了，熬的是什么药？

她深呼吸一口气，其实在何玖娘的治疗下，她比昨晚上好很多了，身体里不算很疼，头也不是很晕了，要是母亲真的关心她，她能撑着陪母亲说说话，甚至还能跟她透露一些牢里的事情。

毕竟，之前她一直暗示自己要去牢里看看东廷人的事情，她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但是现在，母亲并不关心她，且一开口就怪她不该去天牢，甚至还嫌弃她现在这样丢人，那她那些话也没必要说出来了。

严氏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这些有什么不对，本来国公府的情况就不太好，又出了卓佳玉被关这档子事情，这段时间他们完全就是国都的笑话，她憋了这么久，可算是有时间好好吐槽一番。

刚开始，对这个女儿她还是很不舍的，但慢慢的，嘲笑声越来越多，压力也越来越大，她便也不是那么在乎了，甚至觉得，只要卓佳玉一死，就结束了这场闹剧，国公府还是国公府，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很快，熬好的药汁被端了进来，严氏亲自接过喂到卓佳玉嘴边，但卓佳玉却不张嘴。

她很是平静地看着严氏，没想到母亲真的亲手端来了要她命的毒，还要亲自喂给她喝，送她上路。

在离开天牢之前，何玖娘特意熬制了一碗添加了鹤顶红的汤药给她，教她如何辩别是不是掺了鹤顶红。

何玖娘的话在耳边响起：“你在牢中是中了鹤顶红，为了营造出你是在牢中中毒不治而亡的假象，当然是给你下些猛料了。”

当时她虽然对父母失望，但也没想到他们真的想要自己的命，可现在……

闻着那种特殊味道格外浓郁的汤药，卓佳玉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娘……我……无颜活在这……世上，我……想见爹……最……最后一面……”

她态度很是平静，只是很艰难地在跟严氏沟通，意思很明确，她知道这是毒药，也甘愿赴死，但唯一的条件就是想见见父亲。

严氏没想到一直比较单纯的女儿竟然会想到这点上，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以为是真的想通了自愿赴死，不给家族蒙羞，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

“你国公爷他……”

她想到卓威刚刚被打过，这会儿才上了药躺在床上养着，让他过来，他肯定不会愿意的。

可，女儿这么懂事，且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行，娘这就让人去把国公爷请来。”

不能走就让人抬，这也算是她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卓佳玉看着她就这么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好像即将发生的是一件多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一样。

卓威听说女儿想见自己，下意识是拒绝的，半夜在牢里才见过，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但却受不住严氏的苦苦哀求。

“国公爷，再怎么说，小玉都是你我的亲骨肉，且她这般懂事，您就去看看她吧呜呜呜……要不是国公爷要替那位办事，我的女儿也不用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啊呜呜呜……”

“闭嘴！”

卓威听见她就这么大刺刺将话说了出来，这要是被外面的下人听见还得了，瞬间就怒了。

可偏偏严氏又是最懂拿捏男人的，见到卓威生气不仅不害怕，甚至还主动靠上去，继续说道：“国公爷，小玉也是您的骨肉，您就疼她这么一次吧，您可要记住，小玉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卓威冷哼一声，道：“我为了她进宫求情还挨了三十杖，还要怎样！”

严氏抽抽涕涕地道：“是了，妾身这就去告诉小玉，国公爷不想见她，就让她带着这遗憾上路吧呜呜呜……”

卓威：……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耐烦地吼道：“让人来抬我过去！”

严氏立刻擦了眼泪，出去招呼下人来抬卓威，变脸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卓威再次咬牙，要不是这女人的心一直是在自己身上，且这些年知道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真是不想留这么个女人在身边，当年将她扶正就是最坏的做法。

很快，卓威被人抬到卓佳玉的院子，因为受伤不敢落座，他都是趴在软榻上的，形象很是滑稽，但卓佳玉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听说你想见为父，有什么话便说吧。”

卓威虽然是有些不耐烦的，但卓佳玉好歹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努力了很久都想捞出来的女儿，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她有什么遗愿，自己一定尽量帮她完成。

“爹爹……可是……与东廷人有往来？”

卓佳玉背靠在床头，尽量让自己一口气多说几个字。

卓威整个人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惊悚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欣然姑娘……说的……她说东廷会……保爹爹平安……女儿就……放心了……”

说着，她还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好像死而无憾了一样。

卓威本来还挺害怕的，好在周围没有别人，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心又放回肚子里。

卓佳玉继续说道：“女儿不孝……不能在爹娘身边……侍奉……只能……一死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严氏听着，在旁边哭成个泪人，不管她多么自私，多么心狠手辣，但卓佳玉确实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啊！

卓佳玉刚刚被关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绞尽脑汁想要去救人，但都没什么起色，甚至，在收到要让女儿死在牢里的信息的时候，她也崩溃地哭了好几次，以至于在牢中她都不敢多看女儿几眼，也怕自己心软，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是的，大好的前程，那人说了，只要他们的女儿死在牢里，何玖娘和陆柏川便会成过街老鼠，陆家的势力会被削弱，他们也会派人趁虚而入，而他们为了这件事贡献了自己的女儿，是为大功，能保他们此生无忧。

所以，她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