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方再次醒来时,月亮依旧当空照。但他却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脑袋上,套着个黑色的布袋。他当前被人背在背上,两条腿的膝盖弯,被两只手有力的托着。他的人,好像在大海里那样起伏不定,只能听到清楚的沙沙声。那是背着他的人,弯着腰在麦田内,向前迅速奔跑。左边脑门疼。根据李东方的判断,左边太阳穴上肯定是挨了一拳。但这一拳的力道适重,只会把他打昏,既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更不会失手打死他。暗算李东方的人,是个老手啊!是谁?脑子晕乎乎的李东方,在混乱地记忆中,捕捉被打昏之前的悲惨经历。他刚和水灵妹子轻轻抱了下,目送她小鹿般的跑远,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干爹,我要抱抱你。”干爹——想到这个称呼后,李东方啥都明白了。开始后悔。后悔苏泪问他,能不能给她一套房时,不但不给她,反而对她出言讽刺。“其实,那是女屠夫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如果答应,她不会打昏我,掳走我。”“可我——”“女屠夫其实早就蓄谋把我掳走,但碍于苏家的利益,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今晚之前,我可能在不经意之间,继苏家嫁女后,再次刺激到了她。”“她终于不顾苏家的利益,踏上了这条错误的道路。我的枪呢?也被她下了吧?”不得不说,李东方的智商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但那又有个屁用!?苏泪不做就不做。要做——她就会做绝!李东方接下来要考虑的,是怎么脱身。挣扎?李东方的挣扎,对苏泪来说,那就相当于屠夫刀下的猪!只会给屠夫,提供笑料。至于苏泪能不能躲开巡逻队员,把他顺利带出李家村,李东方更觉得不是事。早就蓄谋已久的苏泪,早就把巡逻的路线,人数,漏洞等等都摸的一清二楚了。“她会把带到哪儿去?”“她会怎么对我?”“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浪子回头?”李东方开始专心琢磨这几个问题。脚步声停下。接着就有窸窸窣窣的玉米秆,被挪动的声音传来。然后就是开车门声。李东方明白了。苏泪提前在某个打麦场,把一辆车藏在了玉米秆内。这年头的乡下,田野里到处都是专门的打麦场,堆积如山的麦秸、玉米秸堆。这些麦秸,玉米秸都是喂牲口的饲料,也可以烧火做饭。根据这一点,李东方能断定,苏泪这是把他带来了村东。因为靠近镇子的村西,随着幻影集团的车间扩建,耕地数量大肆减少,也没了打麦场。开门声——这是面包车后座的滑行门,后座的座椅可拆卸,空间相当大。可睡觉,可拉猪。李东方被背上了车,放在了后面空荡荡的车厢内。“干爹,我知道你醒了。你在琢磨着,该怎么逃走。”苏泪的声音传来。很冷。也很淡:“通过你最本能的呼吸声,来辨别你是否昏迷,对我来说压根不算事。”李东方叹了口气。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再装昏迷,那就是自讨苦吃。他问:“我能把头套,摘下来吗?”苏泪并没有让他绳索加身。但李东方却觉得,他最好是礼貌的问一句,以免擅自有所动作,遭到苏泪的无情打击。苏泪立即伸手,把他的头套摘下。李东方顿觉眼前一亮,看到了车门外的月色。正如他所料——他们当前在李家村的村东,相距约为两公里左右。往北是王家庄,往东是万家寨,往南是余家村。苏泪藏车的地方,恰恰是这四个村子的最中间。苏泪不愧是业内精英,当初选址时,一眼就选定在了这儿。苏泪坐在门口,背对着他,递过了香烟和打火机:“你先抽颗烟,稳定一下惊慌的情绪。然后,再按照我说的去做。”李东方从善如流——几口香烟吸下去后,李东方的呼吸,心跳,血液循环等等,果然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始终注意他呼吸频率的苏泪,这才说道:“给秦明秀打电话,就说你今晚在车间里加班,处理下机器故障,让她早点睡。”李东方拿出了手机。手机显示,十一点半。也就是说,他只昏迷了二十分钟左右。他当前除了乖乖听话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他更不敢趁着给秀儿打电话时,大喊救命,说他被苏泪绑架了。真那样——女屠夫的拳头,肯定会电闪般的砸过来!等他再次醒来时,也肯定已经远离了李家村。而且还会是绳索加身。更是把可能存在的脱身希望,彻底的抹杀。今晚也小饮了几杯的秀儿,回家后就睡了。她迷迷糊糊的接到李东方的电话后,也没在意。毕竟在她龙体有恙后,李东方隔三差五的就会加班到凌晨,很正常。秀儿只是嘱咐他,早点回来,注意身体健康。李东方打完电话后,就很自觉的把手机,递给了苏泪,顺便摸了下腰间,枪果然不在了。苏泪接过手机,随手放在了座椅上,回头。李东方连忙强笑了下,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格外的亲切,和蔼。苏泪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反抗?”李东方反问:“有用吗?”“没用。”苏泪回答:“结果,还会更糟。哦,你的配枪,我给你放在打昏你的地方的麦田里了。等明天后,就会被人发现。”“我就知道这样。”李东方苦笑了下,又点上了一颗烟:“说吧,让我做什么。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配合你。”苏泪却问:“如果我绑架了秦明秀,颜熙或者南豆呢?”李东方认真的想了想:“我会让你大伯,身败名裂。”“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安危?”“当然在乎。”李东方说着,看似特轻松的样子,也坐在了车门上,和苏泪紧紧的挨着:“正因为在乎,所以我才会无条件的配合你。”苏泪又问:“你不要尊严?”“啥尊严啊?”李东方不屑的笑笑:“事关我自己时,所谓的尊严,就是个狗屁。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是王道。”苏泪看着他,目不转睛。李东方神色坦然——苏泪说话了:“那晚闹贼之前,我曾经试图把你掳走。可我刚跳过围墙,你就醒来了。然后,你在南墙下尿了我一脖子。”李东方——他这才想起,那天在苏泪熄火,他把脑袋探进车窗内时,嗅到了难闻的味道。“东洋美姬能知道所谓的样机在哪儿,其实就是你故意,放出的风声。旨在引我上当。”苏泪又说:“也正是那天以后,我才知道你早就针对我,设计了一系列的预防措施。其中自然也包括,预防你被我掳走后,你对我发出的反击。”李东方没说话。说啥?人家苏泪说的全对。苏泪的左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淡淡地说:“你和我一起失踪24小时以上,秦明秀就会给大伯打电话。48小时以上,秦明秀就会解除和苏家的全面合作。72小时之后,她就会打开你的保险柜,拿出你预留下的书信,抛出让我大伯身败名裂的重磅炸弹。”李东方讪笑。他想否认,还是算了。在这方面,苏泪的分析准确度,远超一般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从无数场厮杀中活下来。苏泪的手指,弹钢琴般的在李东方的腿上,轻弹着:“可你错了。”李东方问:“我哪儿错了?”“在苏家逼着我,喊你干爹时。”苏泪轻笑,眼眸闪着邪戾的异色:“其实我的骨头,就已经被打断,再也不用在乎苏家的死活了。但我此前,却没有发现。只等那晚,你尿了我一身,我发现你早就在给我设套后,我才幡然醒悟!”李东方的心肝,猛地一颤。唉。又是个成长于豪门,最终不甘心被枷锁束缚的某公主。“所以,无论秦明秀怎么做,无论苏家的死活,我都不会在意。”苏泪收敛笑容,轻声说:“从这一刻起,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去做,我最喜欢做的事。”李东方问:“你想把我折磨死?”“不。”苏泪摇头:“我可能会折磨你,但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四肢俱全的活着,陪着我。我可以给你生儿育女,陪你走遍世界的名山大川。我要夺走陈子佩的最爱,夺走属于她的一切,让她遭受最沉痛的打击。以报复她,用实力逼着我喊她干妈的仇恨。”李东方皱眉。“干爹——”苏泪搂住他的脖子:“现在教给我,怎么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