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苏酥那欢快的声音,从电话内传出来后,无比的清晰:“我好想你,好爱你哟!嗯,波!”“熊孩子。”李东方笑骂了句,才意识到苏老大在,连忙抱歉的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熊孩子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因为明天就是除夕夜,要嘱咐李东方,千万不能再像元旦那样,忽略她的存在了,要记得给她打电话,要说“我想你了,我的小宝贝”之类的。无论熊孩子是怎么对待李东方的,他都会把她当孩子看。会依着她的意思,来哄她。毕竟熊孩子独自在英国,过年也不能回家,未免太可怜了。可李东方当着老苏的面,还真不好意思对熊孩子说那些话,唯有暂时回避。李东方却不知道——在他走出门口时,老苏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目光温柔。唉。咻——砰!当一个二踢脚尖利的叫着,腾上半空炸响后,苏栋梁的车子后尾灯,消失在了幻影大道的尽头。秀儿走过来,挽住李东方的胳膊,问:“他会不会和那些人一起,打击报复我们?”“不会。”李东方摇头,很肯定的语气:“如果他真那样做,那么他也不会坐到今天的位子上。”秀儿又问:“和苏泪的恩怨,就此结束?”“怎么可能。”李东方笑了下,转身:“走,咱们回家。”“唉,快过年了,我马上就要老一岁了。”秀儿叹了口气,脚下踢踏踢踏。“真矫情。”李东方说:“你过年后,才27岁。人家都说,三十岁的女人,才是最美的。看看你二姐,孩子都那么大了。可无论是身材还是项目,都不次于你吧?甚至单从气质这一块,都能甩你八条街。”“你的意思是,我先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等到三十岁时,再回到你身边了?”“神经。”“你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你说今晚,小蕾蕾会做什么好吃的?”“牛奶茄子?”“滚!”“哈哈——”秀儿银铃般的笑声,久久的在夜空下回荡。即便满街孩子的打闹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不时冲天而起的烟花,都遮掩不住。却随着夜深——一切都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年三十,终于到了!王者领衔的食品厂,终于在十一点时,机器停止了运行。向外送货的车辆,也陆续的回返。家家户户,都忙着挂灯笼,贴春联,包饺子。每年的今天——老村长都会去那些上了年纪,或者条件不好的家里,最后一次走访,看看有什么所需的。条件再怎么不好,老村长也会尽最大可能的,帮困难的人过好春节。现在,李家村的村长换成了秦明秀。那么她就得接过老村长的接力棒,像他那样带着翠花婶,会计叔等人,去村里走访。不过很明显,今年村里压根就没什么困难户。家家户户开炸锅,穿新衣,笑容满面。大家看到秦村长后,那叫一个热情。更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女性老人,握着秀儿的手,就是舍不得松开。秀儿很享受这种感觉。满腔的成就感,自豪感。家里——李东方在和面,大个小蕾蕾在调饺子馅。“小蕾蕾,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面又多了。”“加水!”“盆盛不了了。”“哎哟,我的个小祖宗!”蕾蕾满脸大惊小怪的叫着,家庭妇女气息十足:“你连和面都做不了,干什么吃呢?”李东方满脸的讪讪。他知道,蕾蕾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来“报复”他训斥她,让她去扫街。大过年的,又是人在他乡,李东方肯定得满足她这点小小的心愿。等昂首挺胸,把小马靴踩得咔咔响,好像德胜将军回朝般的秀儿,终于回家后,已经是午后一点了。她进门一看——“哎哟,我的两个小祖宗,你们这是在糟蹋粮食,还是在包饺子?”尤其秀儿拿起筷子,尝了下饺子馅后,立即呸呸着,挽起袖子就把蕾蕾,拽过来按在沙发上,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屁股:“是谁告诉你,白菜猪肉馅里,倒这么多辣椒面,放这么多盐粒的?”沈蕾被打的哇哇大叫。李东方幸灾乐祸——不过三秒,就被秀儿骂:“看看你这是和面吗?糟蹋粮食,不怕得马上风吗?”李东方——觉得最好还是别在家里了。陈子佩不在家,秦明秀就是家里的霸主。走在街上,嗅着满天空的炸货香气,李东方满脸的陶醉。正走着——背后传来老村长的声音:“东方,你家里的牌位弄好了吗?”牌位?什么牌位?李东方回头看去,满脸的不解。看他这样子后,老村长就知道了:“你来家里,俺和你说。”李东方刚走进老村长家,就看到了个穿着一身“子佩版”服装的女孩子,正坐在门口,和翠花婶低声说笑着什么。她回头看来:“东哥!”李东方又愣了下:“咦,你是小燕!”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是老村长的孙女,大春的妹妹李小燕。李东方可是几十年没见她了——李小燕留给他的印象,还是小时候扎着俩羊角辫,跟在他和大春屁股后面跑的黄毛丫头。可现在的李小燕,已经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尤其读书多年,穿上新衣服后,一点都不像是农村人。“东哥,你吸烟。”李小燕小时候,就和李东方的关系很好。再加上她很清楚,家里是怎么过上好日子的,真心把他当亲哥哥对待,又是递烟,又是满水的。“小燕啊,好好读书。等大学毕业后,来咱们公司。到时候,我给你和老总干干。”李东方笑着抬手,揉了揉李小燕的脑袋,随口说道。“那我可记住了啊。到时候,不许反悔。”李小燕可比大春鬼灵精怪多了,顺势抱住李东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嘻嘻笑道。“我要是忘了,你提醒我。”李东方忍不住的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捏了下她的脸蛋:“你哥呢?”“在厨房里和我爹,炸鱼炸肉呢。”李小燕刚要再说什么,老村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张黄表纸:“小燕,去拿毛笔。准备帮你东哥,给先祖写牌位。”农村风俗——除夕夜时,要守夜。守夜时,要在桌子上供奉先祖的灵位。农村人一般都是用黄表纸,叠成一个牌位的样子,用毛笔写上某某某之灵位。灵位前,要摆上贡品和香烛。入夜——也就是鸡不叫,狗不咬的子夜时分,故去的老人就会回家,接受子孙的供奉。年三十的夜深了后,最好不要轻易出门,也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要去田间野外。因为据说——那些没有了后人供奉,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就会在田野,大街上来回的溜达。说点题外话吧。也是阳光的真实经历——十几年前的本命年,那时候我还在铁厂上班,干炉前工。从我家到厂子里,要经过一个镇子,路程大约17公里左右。那时候就是骑自行车,一个人独来独往,无论是白班,中班,还是夜班。炉前工这种工种,就是高炉练铁,白班是早八点,到下午四点。中班是下午四点,到深夜十二点。夜班是子夜十二点,到早上八点。上八个小时,休息24个小时,一年365天的,就这样昼夜交替个不停。那年除夕夜,兄弟恰好下中班。子夜十二点时,离厂,途径一个村外时,忽然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想停下自行车,停不下。想咳嗽,或者大喊一声,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知道自己在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始终向前正常行驶。忽然间——耳边传来了清晰的哭声,是女人的哭声。那年。除夕夜。子夜时分。女人的哭声。空荡荡的野外。独自骑着自行车。除了脑子清醒,能听到女人的哭声之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这样——依旧骑着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骑行了足足两公里,直到骑出那个镇的镇界,才猛地清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