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从地底升起,在半空中熔铸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磅礴的灵力从阵法中倾下,将要浇到陈浩等人头上时分股散开,贴着他们的身体向后方飞去。
饶是如此,这股力量依然影响到了他们。陈浩只觉得四肢发沉,舌头都往下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千捣腾好的异空间结界还没展开就被阵法压回了地里,他从两片龙翼间伸出头,含糊地骂骂咧咧,仰头看见阵法上的符文,脸色倏忽一变。
“是开山大阵,有人启动了开山大阵!浩子,我们该溜了!”
陈浩不解地看向他:“开山大阵不是仅针对一个目标,且仅对锁定目标有效吗?和我们有关系吗,我们跑什么?”
千欲言又止,眼珠子往蛛女那瞥了一下,又开始对着陈浩挤眉弄眼。
陈浩茫然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具体想表达什么,但陈浩不是傻子,略加思考便意识到千这是觉得他俩打不过蛛女,准备借“开山大阵”这么个东西把蛛女忽悠住,伺机逃跑。
考虑清楚后,他也只能极力把话头扭转回来:“啊……但是开山大阵锁定出现错误的话……这么一想这一块果然还是很危险……”
话说到一半,陈浩忽觉后颈发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天灵盖。
冰凉的蛛丝勒住他的脖子,蛛丝上带毒的粘液刺得他皮肤发疼。蛛女扯着蛛丝,阴狠地说:“别急,开山大阵可不是你们需要首先操心的东西。”
陈浩抠着脖子上的蛛丝,也顾不上用什么灵术了,集中灵力延蛛丝向后传导至蛛女身前爆开。
勒在脖颈上蛛丝一松,陈浩立即后仰,把自己的脑袋救了出来。
灵力的冲击逼得蛛女往后踉跄了数步,千趁机冲她掷出一柄造型奇特的金属扫帚。
铜色的扫帚尾巴炸开,一张巨网如烟花从扫帚中绽开,罩住蛛女。
两人也没心思去看蛛女有没有成功被围住,只拼了命往前跑。他们麻木的大脑没有足够的运行空间去思考脚下的路通往何方。
说实话,他们应该想想的。
鬼杉林植被单一,虽然每棵树但拎出来都可以说是千奇百怪,但堆在一起反而失去了特色;加之没有叶片的白色枝杈交错中还有蛛丝干扰,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不过是小小兜了个圈子,转眼又绕回了原地。
刚绕回来时,两人对此毫无察觉。陈浩看到前方上空漂浮着的金属扫帚,只当这玩意准头不好,喜欢到处乱跑。
“千,你这复制的什么魄灵,怎么比我们溜得还快?”
千抬起眼皮瞄了下这把自己压根不了解的扫帚,同样不当回事:“一个只在特殊条件下才有点作用的魄灵,好像是C级还是……我也不记得了,回去翻翻魄灵百科吧。”
陈浩刚准备接一句,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腿一弯,差点跌倒。他往前蹦跳两步缓过摔倒的势头,回头一看,震惊地发现自己方才踩到的竟是昏迷倒地的黄天悟。
他背上乍起冷汗,终于意识到他们似乎跑错了方向。陈浩正想拉起千往回跑,两股三指粗的蛛丝黏住他们的后脑勺,猛地往前拽去。
“我发现这扫帚在特殊条件下也没什么用!”千一边死死护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喊道,“浩子,你能不能跟你老婆说一声,黏背或者脖子,别黏头发!我还年轻,不想秃头!”
陈浩呸道:“大爷的!你老婆!”
千腾出一只手变为龙爪,打算咬牙割断与蛛丝接触部分的头发。刚割断一小撮,他们就已经被拖到了蛛女脚边。
蛛女俯身看他们,额上和两颊上的眼睛睁开,口中吐出一只巴掌大的五颜六色的蜘蛛。
蜘蛛从千的耳朵下面爬上了他的脸,吓得千吱哇乱叫:“你不要过来啊!浩子,浩哥!你跟你老婆求个情,让这玩意下去啊!它一看就很有毒!我不要死!”
蛛女往陈浩脸上吐了只一模一样的蜘蛛,冷然道:“草包一个,真庆幸陈泽一不止你一个儿子。你这种人活着也只会影响他的大业,不如成为我的养料。”
陈浩一愣,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巴掌打飞了脸上的蜘蛛,瞪着蛛女,质问道:“什么意思?那个老登出轨了?!”
千也大受震撼,尽管不足陈浩有勇气拍掉蜘蛛,可也足够让他暂时忽略蜘蛛,转头对陈浩说:“所以她不是你老婆,是你嫂子?!”
“管她是什么,反正老子又不给她立碑!”
陈浩召出无雨切断蛛丝,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旋身斩向蛛女胸口。
两束蛛丝交叉挡住无雨;水蛇从无雨后弹出,绕过蛛丝张口朝蛛女咬去。
她抬起双臂徒手捏爆水蛇,森然一笑:“对付我不仅要用灵力,还要用比毒更可怕的东西,比如诅咒,比如献祭,比如……天火。”
“对付你用不着那些。”
残留在蛛女手上的水珠忽然立起,化作尖刺扎穿她的手掌。
蛛女吃痛,尖叫着大幅度甩手。从他手上黑红色的血洞中甩出的不是血,而是一颗颗黑色的虫卵。
一只背上长有红色斑纹的黑白蜘蛛从她袖口中爬出,吐丝修补她手上的伤口。陈浩给自己施了个增幅灵术,三两下劈开蛛网刺穿那只蜘蛛。
无雨剑身刺穿蜘蛛的瞬间,蜘蛛身体爆开成深褐色的烟尘,飘洒满天。
千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大喊道:“要死了!我们要死了!”
五彩斑斓的小蜘蛛爬过他的手背,直接爬进了他大张的嘴里。千动作一僵,“呕”了一声,趴在地上开始抠喉咙。
漫天的粉尘惹得陈浩鼻子发痒,他打了个喷嚏,黑色的血登时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这些粉尘没有毒,相反,它是治伤的珍贵药材,你们反应过激了。”
蛛女踢了脚趴着的千,嘲讽地说:“不过你吞下去的那只蜘蛛确实是能要人命的剧毒,至于你……”
她左半边脸上的三只眼睛看向陈浩:“难道你就没想过之前频频出现在你身上的蜘蛛是做什么用的吗?真遗憾,这粉尘治伤虽是极好,但解不了毒。不过我相信你能找到办法的,我听说前几日你在地下角斗场打败了引毒巫?”
奶奶的怎么谁都要跟他提这茬,陈浩在心里骂着,抹去鼻血。
他看着指腹上黑不溜秋的血迹,忍不住幻想如果无雨中还有足够的天火该多好。
——慢着,若是这粉尘真如蛛女所言,治伤极好,他是不是可以靠放血放掉体内的毒,再用粉尘治好伤口?
事实证明,蛛女的话绝非胡编乱造,因为躺在十米开外被他割了两次喉的黄天悟这会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燃着金火的大手陡然出现在陈浩头上,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来。
千展开龙翼及时扑倒陈浩,躲过了这发炽热的大嘴巴子。
只见黄天悟走一步喘两口,艰难地走过来,虚弱难掩其愤慨之情:“欺辱弱质女流,实乃小人也!”
陈浩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大哥,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地弄错受害者啊!”
“我可不认为您会成为受害者,悬舟少爷。”黄天悟注视着狼狈地匍匐在地的陈浩,眼中满是厌恶与不屑。
“难道一个少爷身份还比不上她那三对眼睛邪恶……”陈浩说着转过头,却发现蛛女不知何时闭上了额头和脸颊上的两双眼睛,此刻正倚着树半跪在地,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千抡起那没用的金属扫帚,从背后打晕黄天悟,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废话真多啊你。”
蛛女扬起一条蛛丝编成的白色长鞭,卷住千的大腿往旁处摔去。陈浩驭起睡前想阻拦,却被蛛女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白色长鞭从中段岔开,分为两股,掉头向陈浩袭来。
他仓皇后退竖立雾墙,长鞭拍在雾墙上散落成一缕缕蛛丝,无数只不足米粒大蜘蛛牵着蛛丝以惊人的速度啃食雾墙。一眨眼的功夫,它们便钻出上十条细小的隧道,穿过了雾墙。
陈浩准备修补时,忽觉天旋地转,耳边发出令人头疼的嗡嗡声,眼前一阵阵发黑,白色的雾墙在他闪动的视野间隙中一点点变成被黑色蜘蛛爬满的黑色墙面,他却只能捂着头半跪在地,琢磨自己这个时候再买意外险来不来得及。
几株细小的嫩绿草芽从贫瘠的土壤下钻出,沿着雾墙疯狂生长,堵住漏洞、绞碎蜘蛛。
巍峨如高楼的蔷薇拔地而出,垂下的花朵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蛛女。小花拉着一朵充作降落伞的空心花苞,悠然从天上飘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