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牢狱宛如佛经所记载的阿鼻地狱。
地上的鲜血干了又湿,惨叫声一阵接一阵,虞安歌的脚步声一响起,里面的人便会止不断地战栗。
但还是有胆子大的,被押到虞安歌面前的时候,还破口大骂道:“你滥用私刑,不得好死!”
虞安歌冷冷看着他:“本官能不能得好死还是未知,只是你,必不得好死。”
那人被衙役压在地上,手上套着拶子,随着衙役的动作,便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这人就疼晕过去,虞安歌命衙役往他身上浇了一盆凉水,声音阴冷如厉鬼:“继续。”
那人艰难道:“你知道你得罪了谁吗?你这么做,就不怕后果吗?”
虞安歌挑了一下眉:“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到底得罪了谁?”
那盐官疼得面无血色,满头大汗,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虞安歌顿觉失望,手持带血的长鞭,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人从对她不断谩骂,到哀嚎不断,到痛哭流涕,再到苦苦哀求。
她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心思,用湿毛巾擦拭指缝的鲜血。
这群人的嘴巴的确很硬,且心里存着几分幻想,总觉得等熬到太子到了,他们就能逃过一劫。
亦或者,太子的威严太甚,龚知府作为太子在江南敛财的傀儡,让他们始终不敢指认。
有些人扛不住,恨不能一死了之,可虞安歌答应了姜彬,不会闹出人命,就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死了。
几个大夫被叫过来给犯人治伤,走下地牢的时候,一个个被吓得呕吐,失禁,眩晕。
等大夫们吐完,看着眼前的惨状道:“太残忍了。”
虞安歌把弄着手里带着倒刺的鞭子,冷冷道:“你们不去心疼家里人终年吃不起盐,倒是有心去怜悯他们,真是让本官想不到。”
那些大夫原本对这些人怜悯,顿时转化为愤怒。
可惜再严的嘴,也扛不住烧红的烙铁,再硬的骨头,也抵不住墙上悬挂的十八道刑具。
虞安歌在地狱里折腾了五天后,终于带着一份沾血的供词走了出来。
阳光正暖,她闻到了一股花香,转头去看,几朵杏花在枝头悄然绽放。
商清晏一袭白衣,站在杏花树下,光是看着,都觉得他沾了上洁白的香气。
见他逐步走近,虞安歌反倒退了一步,脸上带着疲惫道:“我身上脏,你离我远些。”
她这几天在牢里,虽然每天都有沐浴,但还是避免不了闷出一身血腥气。
商清晏却是并不在意,步步紧逼,还拿帕子替她擦拭了额间不小心沾上的血。
商清晏道:“听说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
虞安歌重重吐出一口气:“没什么胃口。”
天天跟血腥和惨叫作伴,又有太子随时过来的压力,她能吃得下去才怪。
不过
虞安歌对商清晏扬了扬手里的纸:“有这份证词在,我不信龚知府还能蹦跶起来。”
虞安歌让鱼书把证词交到姜彬手里,鱼书走后,商清晏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给你做了汤,你尝尝。”
找到了龚知府受贿的罪证,算是了却了虞安歌一桩心事。
人一放松下来,便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
虞安歌跟商清晏一起坐在小石桌旁,冒着热气的梨汤让虞安歌食指大动。
许是饿久了,又或许是这碗汤的确好,虞安歌喝完赞不绝口:“你让府上哪个厨子做的,真不错。”
商清晏嘴唇勾起一抹笑:“你喜欢就好。”
虞安歌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她随口一问,商清晏没说清楚,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姜彬看着那份虞安歌弄上来的证词,仅盐务一项,龚知府一年便能获利数十万两白银。
姜彬很想直接下旨将龚知府处死,但钦差只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之权,他处置几个行迹恶劣的盐官,尚能便宜行事,可想要动龚知府,只能先上报朝廷,再由圣上下旨做决。
姜彬将这份证词收好,对仆从吩咐道:“叫上虞大人,跟我一起去搜查龚府。”
虞安歌闻信,当即带着一队人马前往龚府。
龚知府听说虞安歌在姜钦差的默许下,对那些盐官用了刑,便知道会有这天,他的反应还算冷静。
看到虞安歌和姜彬到来,还饶有兴趣打趣道:“呦,两位大人怎么一起来了?”
姜彬一头白发,在人群中分外显眼:“郭康等人在牢中指认,龚知府每年要问他们收取数十万两孝敬。”
龚知府当即一脸愤怒道:“一派胡言!本官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不过是对手下人严格一些,他们就怀恨在心,编出这种无中生有的话来诬陷于我!”
姜彬道:“是不是诬陷,我等一查便知。”
眼看兵卒就要动手,龚知府道:“且慢!”
姜彬道:“本官过来,不是为了查证那些证词,而是为了还龚知府一个清白,龚知府既然没有收过贿赂,紧张什么?”
龚知府道:“钦差大人一心办案,我自然体谅,只是这供词是怎么来的,总要给我个说法。”
姜彬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龚知府看向虞安歌:“我好歹是一州知府,二位岂能以屈打成招之言,就污我清白。”
虞安歌悄悄凑近姜彬道:“他在拖延时间。”
姜彬也知,不能真的让那些盐官见人,否则虞安歌少不了得落一个滥用私刑的罪名。
姜彬态度十分强硬,对手下的官兵道:“搜!”
眼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官兵就要挤入门去,龚府的侍卫都堵在门口。
姜彬道:“龚知府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抗命吗?”
龚知府心跳如雷,驿兵说,太子会在今天到,可没说什么时候。
眼看官兵逐渐逼近,龚知府大喝一声:“姜钦差仅凭几个落罪盐官一面之词,便要搜查我的府邸,这是什么道理!就是到了圣上面前,我也不服!”
姜彬看龚知府越是慌张,就越是肯定他还有后手,时间紧急,姜彬在虞安歌的不断催促下,也无礼了一回,对手下人道:“进去!”
面对龚知府的阻拦,姜彬道:“龚知府若实在不服,到时便随我到盛京,让圣上主持公道吧。”
有了姜彬的反复确认,官兵便往龚府猛冲。
龚府的侍卫很快不敌,眼看着官兵就要冲入龚府,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喝:“都住手!”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站在一辆豪华庄严的马车上,刚刚那声。就是他喊出来的。
虞安歌眯起眼,想到上辈子她大闹哥哥灵堂,便是此人率领太子府的侍从,将她压在地上,对她说:“虞小姐再这么闹下去,可是要连累到整个虞府的。”
身后,龚知府奔跑向前,痛哭出声:“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