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塔前。

杨柳眼睛瞪大，望着月门前的清秀身影被剑气撞飞，满脸担忧。

尽管她不清楚被剑气锁定的沈玉是怎么躲过第一道攻击，也不懂为什么沈玉死而复生。

但这一剑，她清晰看见，沈玉神情不在如先前那般古井无波，而是破天荒多了一丝痛楚。

在佛塔最顶端。

数道恢弘金光猛烈爆发，光芒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下一刻，又有一阵阵吟唱声音响起。

无数灵隐寺弟子纷纷盘膝合十，口中呢喃祷告。

慧可修为最高，在万道金光的照耀下，他第一时间抬头望向灵山，随后，他的神情呆滞，震撼说道：“灵山大阵，开了！”

远道而来，与苦和尚相交数十年，来自西域沙洲大派落日谷的一位上三境老者此刻站了出来。

老人神态佝偻，满脸风桑，是落日谷早已经避世的太上长老，叫曲善常，若不是苦和尚突然圆寂，他根本不会出谷。

先前突如其来的刺杀，老人根本连眼皮都没抬，对于这种低劣的刺杀，漫长岁月来，他看到过无数次。

此刻，在佛塔金光绽放，天地灵气震动的异象出现后，老人猛然起身。

“灵山时隔三千年，又一次开了！是谁？天定之人是那位道宗弟子吗？”

曲长老的话语落下，场间的圣地中人皆是纷纷起身。

灵隐寺在灵山，但灵隐寺并不能代表灵山。

因为这座沙洲最为巍峨的山是灵荒所有佛门弟子的圣地。

是那位佛祖讲道的地方。

而灵隐寺，只不过是佛祖弟子在灵山修建的一座庙。

很多人听过，三千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让天下所有佛门弟子都震惊的事情。

那便是灵山万佛被人一剑斩尽。

无论是佛祖的弟子石像，还是伴随佛祖身旁的诸多古佛神像，在三千年前的某天，齐齐断裂。

至于是何人所为，三千年来，却一无所知。

若是普通的石像，灵荒有许多人能够做到。剑仙城的城主，青帝城的武夫，甚至连昆仑从不出世的几位祖师都能做到。

可灵山的万佛神像，本身便是这些佛所留下的遗蜕所化，每座神像拥有前者的佛力。

整个灵荒，没有人能够做到。

可让无数佛门弟子感到耻辱的是。

那天出现的那一剑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根本不是这个世间所能拥有的。

很多人猜测，是因为当时的佛门太过于兴盛，以至于引动了天罚。

但最终，漫长的时间过去，没有人知道当日的真相。

只有某些传承了许久的宗门或许有点滴记载，就比如落日谷的记载中，就曾经描述过其中的一个片段。

佛塔金光现。

这座耸立了无数年之久的佛塔在天罚来临之时，同样绽放了万道金光。

此时，就犹如彼时。

所以，曲善常才会忍不住站起身，震撼的望着天空异变。

慧可静静站在一旁，可内心并不如表情那般轻松，此刻胸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是灵隐寺当代禅子，关于佛塔的事情，自然知晓更多。

灵荒每座圣地都有自己的护山大阵，就比如道宗的玄微大阵，剑仙城的诛仙剑阵，青帝城的孤刃阵。

灵隐寺同样有阵，叫灵山大阵。

那是佛祖当年在灵山亲手所布置，是灵荒排名前三的古阵。

大阵不灭，灵山不倒。

无数年来，佛门都是这般传闻，也正因为此阵，让灵隐寺的佛门弟子兴盛了数千年。

躲过了魔劫，避过了兽潮，挡住了天地变迁。

但现在，这座大阵居然出现了一丝丝的灵力溃散，那万道金光，便是大阵积累了无数年的灵力。

是沈玉。

慧可眉头紧皱，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可能。

“诸位同门，齐心将佛塔撑住。”

话语落下，小和尚转身跃起，佛光大起。

无数灵隐寺弟子紧随其后，各自将自身的灵力释放，然后朝着佛塔汇聚。

从天空俯瞰，整片天地犹如有万道金线从四面八方涌入佛塔。

如同万流归宗。

曲善常呆立场间，已经是上三境的他又怎么感受不到那股磅礴佛力。

原本有些裂缝出现的佛塔在得到无数灵隐寺弟子的佛力加持后，裂开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但却依旧未曾止住。

曲常善低声呢喃：“灵荒三大传闻的灵隐寺佛塔，将要在今日倒塌吗？”

远处，无人关注的角落，杨柳神情平静。

若是有人细心观察，甚至还能看到这位面容娇美的女子嘴角微翘，挂着一丝笑意。

“我就知道沈师兄没那么容易死，没想到居然借了荀师伯的剑，斩了灵山的大阵。”

杨柳望着远处情形，暗想道。

可即便这样，师兄为什么要去灵山深处，那里又有什么值得师兄去的？

而且要是被那几个老和尚知道了，师兄肯定又有大麻烦。

杨柳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

灵山深处。
沈玉望了一眼周遭，体会着那若有若无的排斥之力，脸上露出一丝憎恶神情。

沈玉突然开口，“大势至，药师，摩诃，灵山都乱了，还能坐定？”

话语落下，周遭空气出现一阵极为复杂的扭曲，然后有三道人影挤开空间，凭空出现在茅屋前。

老和尚左右看看，满脸难以置信。

大势至、药师、摩诃。

若是有灵隐寺弟子在此，也同样会如同老和尚一般神情呆滞。

因为这三人乃是三千年前，守护灵山的三位祖师。

他们的身份甚至比之主持和四位首座还要高上许多，其中大势至甚至曾经是灵隐寺那一代的唯一一位佛。

沈玉望着大势至，平静问道：“我想知道，三千年前，你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三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中，手持莲花的僧人面色愁苦，叹道：“你是谁？三千年前的事与你无关，为何要毁我灵山大阵？”

沈玉嘴角露出一丝神秘意味，淡淡回道：“都已经是魂体了，若不是灵山隔绝了天地，你们几人早就没有资格活着。”

大势至、药师、摩诃三人脸色一沉，神情颇为愤怒。

魂体不为世间接纳，若是出了灵山，他们很快就会被天地排斥，受到万道劫雷的洗礼。

三人本就已经死去。

而死去之人，自然有他的归属。

强行留在人间，那便是违背了天地。

灵山是佛祖以大法力开辟的一处内天地，与灵荒的天地隔绝，所以他们三人才能以魂体的形式活到现在。

沈玉从来灵隐寺这一刻起，便是来见这三人。

天玄剑虽然找到，可剑灵不在，三千年前太玄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玉还是没有弄清楚。

而魔域那家伙和扶摇山的剑神又困在某处天地，对三千年前的事情根本不知。

整个灵荒，论传承久远，自然是道门三宗。

昆仑、瑶池、道宗。

除了昆仑因为某些原因，沈玉没有去，瑶池一行，带出了梦魇。

所以，沈玉一路走来，都在看，最后，看向了西方，看向了灵山。

佛祖。

三千年前的恩怨。

沈玉清楚，创立佛门的那个人，没有飞升，没有轮回，那么定然会有另一种办法隐藏起来。

天地也并不如外人所知那样，可以掌控修行者的一切。

朦胧月光下，整个空间诡异的出现了一道黑色雾气。

雾气源头，竟然是三位佛门高僧身后。

老和尚眼神虽然浑浊，但这次却格外警觉，“我在这里数百年，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大势至祖师是我灵隐寺第三代祖师，早已经圆寂，你们到底是谁？”

老和尚，或者说是灵山的守护神兽天龙，这一刻也出人意料的变得精明了许多。

无数年来，它独自生活在灵山，所看见的，除了白蒙蒙的山，就是光秃秃的和尚。

所以，它化形之后，也学着灵隐寺和尚一般，每日参禅打坐。

相较于外门那些佛子佛孙，天龙的辈分很高。

只不过与眼前这三位佛门三代祖师相比，它那时候只不过是一只不成气候的蛟龙。

见到这佛门弟子口中传闻的祖师，天龙忍不住心中害怕，身形都矮了几分。

沈玉从始至终都神情平静。

从道宗下山，他就推演到了事情的变化。

陈柬之死了，荀矩必然出剑。

他所等待的，便是荀矩的剑。

灵山有大阵，虽然三千年前太玄道主的一剑让大阵损坏太多，可三千年后，沈玉的修为毕竟太低。

而如今沈玉又身缠因果，若是再次接连岁月长河，引来太玄的剑，后果必然会让他殒命。

所以，沈玉想到了一点。

那便是借用一位仙境强者的剑找到当年太玄斩破的缺口，然后借此进入灵山。

道宗内，四位仙境强者，道衍真人和道玄真人两人在天外天。

那位女子真仙刚刚回山，听说余雯雯与她说了一些话，惹得那女子几乎下山来飞来峰问罪，沈玉自然不想找她。

只有清律殿荀矩，他心中对当年的执念依旧未曾化解。

用陈柬之的死来引动荀矩的剑。

若是再几年前，沈玉不会有丝毫犹豫，根本不会在意。

只不过这些年，沈玉听了那位老人的无情与有情大道后，便想走一走这条路。

来到道宗，他开始学着在乎。

在乎一些人，在乎一些事，试着让自己变得更加丰富一些。

陈柬之，他虽然不在乎，可也不讨厌。

但最终，陈柬之还是被师命所困，用自己的性命来打破师尊的执念。

沈玉尽管惋惜，但在荀矩那一剑来临后。

还是借此进入了灵山。

三位与太玄同时代的佛门祖师，沈玉很期待能够问出三千年前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