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子瞪大了眼睛,心想这糟老头子怎么还骂人呢? 本来今日一早就开始头疼欲裂,在地上打滚,听着苏师叔的话说是解药在道宗外,于是按照吩咐去了一趟渡真殿,然后便凭借感觉来到了这里。 好不容易头不疼了,结果就看见了那道即将席卷整个渔村的陆地龙卷与凭空而起的巨型人像。 「老头儿,虽然觉得你是个好人,但是咋这么眼熟啊?」 灵剑子摸了摸下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恶狠狠道:「你娘咧!你不会就是当初那个在树林外戏弄我的那个老家伙吧,说,你究竟给我脑海中种了什么东西!我可警告你,我可是道宗亲传大弟子,你敢耍花招我就喊人灭了你!」 玉符子擦了擦满脸鲜血的面庞,双指微微颤抖,一缕光点缓缓从手心出现,然后钻入了灵剑子的灵海,嘱咐道:「这次千川之地动作极大,显然情报非常重要,马上将其送回去。」 灵剑子一愣,挠了挠头道:「急啥,一起走呗。」 「你不是那家伙的对手,别找死。」玉符子咬着牙强行站起身,准备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阻拦片刻,结果就看见了灵剑子那坏坏的笑容,瞬间明白了什么,猛然抬头。 不同于玉符子的后知后觉,刀痴莫问从灵剑子出来的那一刻便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那向来漠然的面庞浮现出一丝罕见的严肃和忌惮,全身紧绷面朝大海,似乎下一刻便要雷霆出刀。 玉符子抬头便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流露出了惊讶神色。 刀痴莫问在前些年的修行界上便算有着赫赫凶名,刀法狠辣,就连他都无法抗衡,而如今来人,人未至,便已经能让刀痴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那么那人又会是谁?难道是道宗掌门亲至? 下一刻,老人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清风拂过海面。 阳光从乌云中照射而出。 大海之上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踩在海面上,紧接着白裙沐浴阳光随着海风开始飘散,迎风而舞。 那竟然是一名女子。 长裙飘洒,白纱覆面,宛如海水般幽深的冰蓝眸子看不出情绪,看不出境界,更看不出年龄。 她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任何仙剑灵宝,场间的刀气却轰然一空,再也造不成任何压力。 「没想到会是你,」刀痴寒声道。 「是我又如何。」女子淡淡回应,嗓音清冷而出尘。 得到了回应,刀痴莫问的脸色微微动容,有些忌惮,有些兴奋,还有些掩饰不住的颤抖。 下一刻,他整个人的气势毫无掩饰的攀升到了顶点,就连手中的刀都开始发出冰霜般的雾气。 那些雾气缓缓蔓延,化作狂风,卷起了周围无数海水跟沙尘,紧接着围绕他的身体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从远处望去,就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蚕丝围成了一个大茧,那个大茧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里面的气息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是瞬间,只听得轰的一声,那个由无数刀气,海水,灰尘所笼罩形成的白色大茧瞬间炸裂开来,变成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消散在天地间。 而其中,刀痴莫问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截然不同,阴森恐怖,早已经瞎掉的双眼窟窿中竟然乏起一抹绿光。手中那柄通体如墨的宝刀更是形象大变,由黑色变成猩红色,狭长而诡异,顶端的弧度隐约弯成了一个半圆,远远望去,就像是民间传言幽冥鬼镰一般。 若说最开始的刀痴莫问就像是一个凶猛无匹的刀修,那么此刻简直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厉鬼。 灵剑子只感觉全身发毛,骂了一句怪物。 玉符子看见这一幕,眼神中却渐渐被震撼神色所包裹。 断刃山秘传心法。 九幽决。 相传若真的能够修到极致,那么便可借用九幽鬼神之力,从眼前这一幕看来,刀痴莫问便已经成功修到了九幽决的尽头,若是刀痴莫问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以雷霆之势杀他,那么他或许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只是想到这里,玉符子对那名从始至终姿态便极为随意的年轻女子就更加惊为天人。 看不出年纪的清冷女子对刀痴的变化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平静说道:「东祖州断刃山的弃徒敢在我中洲动手,看来是千川之地给了你的胆子。」 「哈哈哈.....」 刀痴莫问嘴角裂起一道如恶鬼般的狰狞笑容,战意盎然,双膝弯下到一个极大的弧度,随后瞬间暴起,直接出现在了女子头顶。 双手握住那柄宛如冤魂索命的鬼刀,便是当头劈下,那无比用力的一刀带着恐怖的威势,天空上的云海都出现了一道千丈裂缝,像是一扇帘子从中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男子朗声大笑,雄浑嗓音浩浩荡荡,「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管你是不是什么仙境真仙,就算换成道衍又能如何,在我面前照样也要砍上一刀。」 听见这话,一直没有动作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觉得难缠,似乎是对这句话有些不满意。 「仙境?」听见这两字,玉符子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带着丝骇然神情望了过去。 道宗。 女子。 仙境。 六个字,便几乎已经道出了女子的来历。 道宗做为天下实力最强的圣地,在灵荒几乎势不可挡,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道宗内拥有四位仙境真仙! 虽然在整个灵荒,最出名的或许是道宗道衍真人,或者是那位凌云榜曾经的天下第一向苍穹。 但是在整个灵荒大陆,谁都知道仙境真仙代表着什么,更知道一位女子真仙是如何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而其中渡真殿殿主楼帘招便是一位世间女子仙境真仙。 唯一的一。 ... 那从天而降的一刀,看起来平平无奇。 没有附带着的灵力,没有瘆人的呼啸破空声,什么都没有,仿佛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但无论谁都知道,这一刀的威力绝对是刀痴莫问如今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刀。 一刀无声无息破开了女子头顶的云海,以斩仙的姿态,当头劈下。 而面对这样恐怖的一刀,渡真殿殿主,或者说楼帘招,只是微微抬起头,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没有法宝。 没有闪避。 甚至没有动用太多的天地灵气。 仅仅只是随意伸出右手,然后..... 握成了拳头。 一拳砸了过去。 看见这一幕,不光是灵剑子和玉符子,就连刀痴都不由得起了一丝怒意。 就算你是世间唯一一位女子真仙。 就算你是道衍真人的师妹。 但又如何能如此托大? 下一刻。 楼帘招的拳头跟莫问的鬼刀撞到了一起。 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在整个中洲西南海岸回荡。 两者碰撞而产生的强大欺压从正中心飘散了出去。 紧接着。 天空上的云海瞬间消失。 楼帘招脚下的大海开始断流,身后随之卷起了一道足足千丈的海浪,倒滚而回,宛如数道蛟龙,奔腾如海。 看着对方那完好无损的右拳,刀痴莫问满脸见了鬼的神色,呢喃道:「怎么可能.....」 若是楼帘招使用了灵宝仙剑。 若是那女子真仙闪避了他的刀。 都不可能会让他产生这种类似于无法理解的情绪。 道修又不是武夫。 何来这种恐怖的肉身力量? ..... ..... 轻描淡写的挡住了对方的全力一击,楼帘招却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轻轻甩了甩右拳,望着对方那惊骇的神情,眼神中有些掩饰不住的鄙夷。 很多年前的楼帘招在灵荒是其实同样做过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切终究被道衍真人和向苍穹两位师兄的壮举给压了过去,于是便显得有些声名不显。 再后来,楼帘招一人去了南蛮妖域,一去数年,回来后性情大变,随之闭死关,到最后一跃成为灵荒唯一一位女子仙境真仙,从此少女心性全无,自然灵荒上便没有她的事迹。 然而当年的道宗,楼帘招可是道宗内弟子中唯一说一不二的人物,地位极高,就连道衍真人跟向苍穹都不敢招惹,前者是宠溺,后者自然是有些怂了。 毕竟面临年轻时候的楼帘招,聚会中甚至可以指着道玄真人,荀矩等如今已经是真仙存在的师兄们破口大骂,一言不合便会被她在道宗内追杀到天涯海角,这等性情,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向苍穹也颇有些顶不住。 换句话来说,她才是道宗内部最难招惹的人。 无论是性情,还是境界。 而很巧的,此刻的楼帘招从始至终面色都很平静,但其中心中已经很是冰冷。 不光是因为对方是来自断刃山的刀修,不光是因为对方来自千川之地,更重要的是对方先前出刀时说过一句话:「就算换成道衍又如何?」 是的。 这就话让楼帘招皱了皱眉。 道衍师兄很强。 我照样很强。 他能杀你。 我照样也能。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于是楼帘招重新握住了拳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就这样简单而无华的朝着那柄宝刀砸了过去。 没有朝人出拳。 而是朝着刀痴莫问手中的鬼刀。 清风拂过山岗,拳头砸中刀刃。 又是一阵类似翻天覆地的轰然雷鸣声,像是惊雷从两人正中心炸开。 强大的冲击力让刀痴整个人重新飞回了海滩之上,望着手心中颤鸣不已的宝刀,眼神中满是荒唐神色。 「疯了,你又不是武夫,还想以拳力打碎我手中宝刀?」 很多年前的一次,他曾跟楼帘招在断刃山打过一次,那时候的楼帘招虽然道术极强,但却完全没有无法理喻的战斗方式。 一名道门真仙,不用道术,不用法宝,却以拳对敌,这究竟是在干些什么? 然而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楼帘招如影而至,便又是一拳。 沙滩之上。 两人分别以拳和刀对敌,没有丝毫花哨的技巧,就像是两位修行未成的年轻武夫般简单而直接。 一拳。 又是一拳。 拳拳到刀。 只见那攻伐无双,凌厉霸道的刀痴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硬生生被压得接连后退。 看着这一幕,灵剑子满脸呆滞。 第一次,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差点就要双膝跪地跪着看这一幕。 为何。 一位女子能够如此猛。 ... ... 道宗,飞来峰山巅。 沈玉和苏陌望着西南方向不断变化的云海。 「小师弟,你可知世人是如何评价楼师叔的。」 苏陌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微笑道:「师叔修行以来,不论是和她打过的以及没有打过的,皆是用刚猛两字来形容。」 沈玉平静说道:「女子刚猛,脾气一定很不好。」 苏陌摇了摇头,笑道:「错了,楼师叔的脾气和她拳意不同。」 这一次师傅请出了这位世间唯一的女子真仙,想来那个画符的人应该能够活下去,天意有时候也可改。 而楼师叔恰恰就是能够改变天意的人。 沈玉自从来道宗之后便从未见过那位渡真殿殿主,也就是商璎珞的师姐,更是很少听说这位踏入仙境的传奇女子的事迹。 而如今看远方那肆意的拳意,风云变化,从玉符子一开始传出关于千川之地暗子的那一刻起,九大圣地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件事。 那便是找出千川之地的所在。 「千川之地不会轻易的让玉符子活下去的。」沈玉淡淡说道。 苏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谁都知道如今千川之地早已经势力遍布整个灵荒,棋子无数,甚至传闻三教踏入巅峰的大人物都有可能是千川之地的人。 小师弟的担忧也并无道理,存在了近千年的隐匿宗门,岂会如此简单的就被一个画符的老头就大白于天下。 苏陌望向那中州西南越发昏沉的天空,神色淡然道:「看来,一切又要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