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教书育人,就那仅存的一个学生,要是被你教坏了可如何是好?」 「年级轻轻不思进取,以为走了几里地,见了几个人,就算是先生?啊呸!」 三娃子走出门望着那须发皆白的老人,叹气道:「老夫子,您就别跟我先生过不去了好不好?」 那老人流露出一丝和蔼可亲的微笑,道:「小娃娃,别在这里浪费光阴了,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草包,要不你来我的私塾读书,要是囊中羞涩,我也会尽量为你补贴几分,总好过在这里任那家伙使唤!」 三娃子摇了摇头,异常坚定道:「不用了,老夫子,我在这里挺好的,可您别在这里打扰我读书了,不然我可真就用水泼您了。」 老人听见这话瞬间脸色就变了,厉声骂道:「不知好歹,果然被那个大草包给教坏了!什么样的先生就有什么样的学生,我看你以后也是个没出息的。」 三娃子面色淡然,没有丝毫反应,这些年他可听太多太多这种话,只是默默的将洗菜水端了起来。 看见这一幕的老夫子连忙后退了几步,然后在大街上接着指桑骂槐起来。 三娃子无可奈何,只能转身走进了屋子。 看见沈玉,他有些委屈说道:「先生...老夫子又来了。」 那名老夫子是城内私塾的先生,平日里在城里颇为受人尊敬,只是近些年不知道为何突然跟这个简陋铺子过不去,基本每过几日都会来阴阳怪气一番。 三娃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这里也没有碍着书院什么事啊? 沈玉神情淡然,轻轻扇着蒲扇。 他自然早就听到了那些话语,不过内心却没有一点反应。 反正话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他无德无能,根本没有资历教不好学生,并且误人子弟,指不定儒家先贤都被气得从文庙里跳了出来。 沈玉仔细想了想,心想那老头其实说的很对。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教人读书,只会教人修行。 至于儒家先贤什么的...庙里的泥塑而已。 沈玉开口道:「不用理他。」 三娃子欲言又止。 沈玉说道:「有话就说。」 三娃子叹气道:「那位老夫子常年这么下去,到处说先生误人子弟,本来这两年我有几个小伙伴也想来的,结果他们的父母听见老夫子的话就都不敢来了。」 沈玉听见这话,心想真要谢谢老夫子了。 三娃子沉默了会,又说道:「老夫子给我娘亲说让我去他的私塾上学,学费可以减半,我娘亲有些心动。」 沈玉眉毛微微一挑,心想这可不怎么好。 「老夫子再来,你告诉我。」沈玉说道。 三娃子一愣,不确定道:「您要干嘛?」 沈玉淡淡说道:「我不会教书,但是我会打人。」 三娃子听见这话,一愣,随后又笑出声来。 因为他觉得先生说的话真的很好笑,只当这是先生的诙谐趣味, 晚饭过后,三娃子将铺子里的一切打理完毕,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沈玉感受着铺子外面夕阳的余晖,微微闭上眼睛。 他的呼吸很缓慢,神情平静,却不像是在睡觉,反而是有点像在某种修炼闭关的姿势。 但问题是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修为,那么他在干什么? ... 南河城的日子又过去了几日。 果不其然,那个老夫子又来了。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衫,气势汹汹的来到这里,摆出了一副 义愤填膺的模样。 然而还没有开口,就看见那个小名叫做三娃子的少年一溜烟跑进了铺子。 老夫子一愣,心想这是干嘛? 结果紧接着,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那个外乡读书人走出来,老夫子心中微惊,但表面还是镇定自若,甚至流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冷笑,想着跟对方唇枪舌战一番。 只是下一刻却让他有些疑惑。 那家伙去柴堆干嘛? 他手里好像拿了跟木柴。 他拿木柴干什么? 一连几问在老夫的内心响起,然后便看到那个青衫年轻人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夫子咽了口唾沫,连忙喊道:「等等!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还是个老...」 砰! 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老夫子双眼一翻,直接当场就晕了过去。 沈玉随手扔掉手中木柴,拍拍手转身回屋。 场间一片寂静。 所以响儿街上看见这一幕的人群都惊呆了。 三娃子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大到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一直以为先生说的是假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真的发生了。 「先生...」 三娃子望着倒在地上的老夫子,苦着脸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死不了。」 沈玉说道:「午饭你自己看着办,我还要出去一趟。」 三娃子眼神微微亮起,因为先生主动说要出去真的破天荒头一遭,他问道:「去那?需要我陪着吗?」 沈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 沈家大宅在南河城最北边的地方,占地十分宽广,庭院深深,流水池塘更是有十数座,在一个偏远小城可称得上是世家大族的存在。 沈玉来到了沈家大宅的门口,这还是他这次第一次来到这里。 望着这座如今还极为鼎盛的宅院,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情绪。 突然,正门被缓缓打开,一位身穿红袖服饰的美艳妇人从其中走了出来。 「不知贵客大驾光临,可是响儿街上的那位小先生?」 美艳妇人微微一笑,身后跟着几位婢女仆从。 沈玉看见了这位美艳妇人,眼神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谈不上善,也谈不上恶,极为复杂。 「以后不要再来做这些无畏的试探,我想要安静一点,」沈玉开门见山。 美艳妇人眼神闪烁,却摇头笑道:「不知道小先生说的什么?」 沈玉说道:「柳进是你们的人。」 柳进是那个老夫子的姓名。 美艳妇人神情瞬间就变了,随后又缓缓归于平静,只不过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看来小先生知道的不少,但是不知道小先生想在这里做些什么?」 沈玉说道:「我来这里没有什么理由,目的也跟你们没有关系。」 美艳妇人冷漠说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和境界。」 沈玉沉默了会,说道:「我来这里后几年都没有出过门。」 美艳妇人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不放心。」 沈玉耐心说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若是三娃子在这里,肯定会古怪的望先生一眼。 因为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好解释的人,并且更不会像今天一样说这么多没有 意义的话。 像现在这般一问一答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 美艳妇人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家伙如此好说话,沉默片刻后道:「到沈家来,由我们的人监视,不过平日进出我们不会限制你。」 沈玉直接道:「这不可能。」 不论是因为要教导三娃子,还是其他原因,他现在都不想踏足沈家。 片刻后,沈玉向前一步。 美艳妇人身后数名看似不起眼仆人下意识向前一步,刚刚好拦在妇人的身前。 沈玉神色平静,抬头望了沈家大宅一眼。 下一刻。 沈家的大门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然后逐渐向四面八方蔓延,那种木质从深处断裂的声音不停传来。 地面竟然开始震动起来,并且有越来越猛烈的迹象。 美艳妇人被这举动吓得不轻,周围的一些婢女更是惊呼起来,甚至直接倒在了地面。 只是片刻后。 这宛如神迹的现象消失,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好自为之。」 沈玉说完了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去。 所有人望着那名年轻男子的背影,眼神惊骇,只觉得好生恐怖,再也没有阻拦的心思。 ... 沈玉离开了这里,走在大街上。 去过了沈家大宅,他的心情显然起了丝波澜。 柳进是沈家早些年资助的一个贫寒读书种子,后来考上了秀才,重新回到了城里开了私塾,正因为这样对沈家更是感恩戴德。 这些年之所以百般跟他过不去,都是因为先前那名美艳妇人的意思。 至于沈家为何要试探自己,原因很简单。 自己的地盘里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不管谁心里都会有一丝戒备。 更重要的是沈家要保护城内百姓的安全,自然不会容忍一个身份不明的修行者带来未知的危险。 是的,沈家的职责是保护南河城,这是沈远知乃至整个沈家的责任。 不管沈家后来做了些什么,但是此刻,他们真的这么想的。 沈玉回到了响儿街的铺子,桌子上摆好了饭菜碗筷,隐约还带着热气。 沈玉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有些无奈。 只要是知道沈玉行事风格的人,都只会对沈玉今日的举动感到惊讶。 一般来讲,要是只是警告,沈玉应该会随手打晕两人,然后用剑指着主谋之人,风轻云淡问道:「你想死?」 但是今日沈玉显然温和了许多,有一说一,哪怕是最后的警告方式都显得那么的宛转。 但关键是,其实沈玉并不是想到了什么,单纯只是感觉到一丝无奈。 因为那个美艳妇人是沈远知的夫人,唯一一个生了沈家儿子的女人... 是的,他能怎么样? 难道也要问她...你想死? 想到这个诡异画面,饶是沈玉也不由得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