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胡人治胡,这个……不是很好吗?”晋阳有些不明白,急忙开口:“很多大臣都觉得父皇这样做极好,还被尊称为草原上的天可汗,大唐之所以国泰民安,也正是因为如此。例如尉迟将军,就是胡人呢!夫君为何对这个有偏见?”
“不是娘子你要我说的吗?”房俊怔了下,笑道。
“我只觉得有趣,想要听一听夫君的看法!没有想到夫君会说这些!”晋阳急忙开口:“夫君这些话可不能给外人说,要不然被外人听去了可不好!”
房俊想了一下,笑道:“娘子!我刚刚已经说了,若是陛下一直在,那自然不错!陛下无论文治武功,都绝无仅有,可以降服突厥与高昌等国。但是,百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大唐会如何?”
“尉迟将军是胡人确实不错。但是,现在胡人首领皆可世袭,若是以后大唐国力衰弱,无人可以震慑他们。那些胡人首领是否还会安心臣服于大唐?不会生出异心?”
“这个……”晋阳呆住了。
“大唐现在看起来确实形势大好,那也只不过是建立在陛下的文治武功之上。陛下之文治武功,可以让四海皆服。但是,百年之后,大唐形势大变,那就未必了!”
房俊淡淡开口,忽然看到小姑娘蹙着眉头,似乎在深思,怔了怔,不由哑然失笑:“当然,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大抵也不关咱们的事情!可能咱们压根活不了那么久!”
晋阳听他这么说,蹙着黛眉想了想,疑惑问道:“以胡人治胡……晋阳之前也觉得很不错的。为何从夫君口中说出来就危险重重?我还是不懂!”
“这就要看陛下想要打造几年的盛世了?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或者无穷久?”
房俊笑道:“若是不考虑那么长远,自然没有什么大事。咱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庆祝就庆祝。但是,如果想要走的远一点,那么就要考虑清楚此事!以胡人治胡,实则给后世子孙埋下祸根,为大唐未来战乱埋下祸根。若是不解决此事,难以走远!”
“这正是大唐之外患也!”
晋阳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看,心中一时之间被震动了。
说实在话,如今李世民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雄才大略、宽宏大量,降服了西域诸国,打造出了万邦来朝的盛况,被称之为草原上的天可汗。
这是很多帝皇都无法完成的壮举,算得上是被草原各个部族承认,心悦诚服的拜服在大唐挥下。
晋阳以前也觉得自己父皇极好,能做到这样的,千古以来没有几个人,然而没有想到夫君却有不同的看法。
为大唐百年之后埋下战乱的祸根?
可能吗?
认真想一想,或许真的有可能。
毕竟大唐才刚刚击败突厥与西域等国没有多久,若是大唐真的国力衰弱,无法震慑他们,那么他们极有可能犯上作乱。
“那按照夫君说,应该如何解决此事?”晋阳好奇问道。
“想要解决倒也不难。需要一步步来!第一步,先取消世袭。推行能人政策。以后部族首领,由陛下推荐,任期五年,一年考评一次。若是考评不好,撤走,换人!废黜世袭,最重要的一点!”房俊拿起一些东西放在口中吃,一边吃一边说。
“还有便是,取消部族首领之兵权。以后募兵统一由大唐统领和训练。部族首领,不得拥有私兵!对于士兵的训练也很重要,不仅仅只是训练拼杀技巧,而且要加强汉化训练,以此加深他们对大唐的忠诚!”
“还有便是大汉时期的推恩令很不错,很适合给西域诸国和部族使用。用的越多越好!只要分封多了,那么西域自然就弱了。以后即便是大唐也弱一点,他们也不敢以下犯上!”
“办法有很多,如今咱们只不过是随便聊一聊!”
房俊看到几个姑娘都满脸认真,不由微微一笑。
“这些,我没有听别人说过呢!夫君竟然想到这么多!”晋阳顿时看着他,神情复杂。
房俊抬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想要知道那么多干嘛?自寻烦恼!这些问题其实陛下都想过,只不过是他愿不愿意去做罢了!”
“父皇想过?我觉得未必!其实父皇很喜欢天可汗这个称号呢!”晋阳摇头,顿时忧心忡忡的看着房俊,鼓了一下腮帮子。
“……”房俊笑道:“没有人不喜欢!万邦来朝,多好的事!”
“那内忧呢?”晋阳立即又问道:“夫君喊话说了外患?那是不是还有内忧?”
“内忧啊!”房俊顿了下,摇头说道:“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会得罪很多人的!”
“咱们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夫君不如说一说?”晋阳眼巴巴的看着他,神情期待。
“也就是跟你们说一说!我说的这些话,千万往外面传,要不然会出一些事!”房俊点头笑道:“内忧自然也有,其实跟外患差不多,大唐内部看似平和,但是其实内忧重重!”
“汉朝之时,有推恩令,削弱藩镇势力,杜绝藩镇割据。可以说,此乃大汉之一绝。而如今,大唐有什么?有各个节度使!节度使是做什么的?主管军需调度,同时兼管理屯田统兵,乃是集合军、民、财三政于一身,超过魏晋时期的持节都督!”
“不是藩镇,却胜似藩镇!而且由于节度使的特殊性,推恩令无法实施。无法削弱节度使之权利,娘子,你觉得若是没有陛下的文治武功,震慑这些节度使,给他们一些时间,百年之后,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啊?”晋阳顿时大惊:“节度使之权如此之大?”
房俊怔了下,顿时无语,笑道:“娘子不知道节度使的权利如此之大?”
晋阳立即摇头。
房俊哭笑不得:“那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白费口舌!”
“我想知道啊!我最喜欢夫君说话了,似乎还说的头头是道!”晋阳立即笑道,又抱住他的胳膊:“夫君就继续说一说,我想要继续听一听呢!”
房俊乐了,左右一看,笑道:“好吧!附近没有其他人,都是自己人!咱们就继续说一说!”
“再说这节度使,没有五年一期,十年一期的说法,大部分都是被认命了之后,一辈子都是节度使!以陛下现在的做法,绝大部分都是拥有军、民、财三权!以后节度使的士兵,全部都是‘唯知其将之恩威,而不知有天子’!此乃大患中的大患!”
“或许陛下觉得此时需要扩边,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给了节度使极大的权利。但是,这终究只是一时。若想大唐长治久安,传承千秋万代,那么就必须限制或者解决节度使之权!”
房俊笑道,看着众人继续开口:“我觉得,陛下推行节度使之权,乃是重走汉朝内乱之老路也!此法,还无法用推恩令来解决,比外患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