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酉末议事,其实提前一个时辰大家便已经聚在了迟暮峰海棠树下。
路阂赶制了十把板凳儿,已经摆放在了树底下。
原来是想着做太师椅的,可想来想去,还是高板凳接地气。
龙丘棠溪是不会参与议事的,但少夫人要旁听,肯定是没人拦的。所以说,椅子得摆的宽裕些。
事实上,人没有那么多的。
刘景浊、顾衣珏、张五味、路阂、百节、杨念筝、白舂。
其实也就这七人,八把椅子就够了,反正樊江月是铁定不会来的。
那间屋子已经修好,但刘景浊没有着急住进去。此时他也尚未返回迟暮峰,大家伙儿便都站在屋子后边那条溪边。
白舂跟杨念筝有些惴惴不安,她们觉得,自个儿就是凑数儿的,到这里来,反倒是十分不自在。
五个男的则是在下游那边儿,路阂依旧是烟不离手。
趁着刘景浊还没有来,百节先铺出来自个儿画的图,其实就是一柄长剑模样。
路阂瞥了一眼,难以置信道:“高兄,你忙活了大半个月,就整了这一出儿?”
大家还是习惯称呼百节为高尚,至于百节称呼,好像只有刘景浊叫习惯了。
百节翻了个白眼,轻声道:“那是你们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
顾衣珏抿了一口酒,笑道:“山主不会喜欢这花里胡哨的东西的,悬着一柄剑在半空中,实在是太扎眼了。”
百节嘁了一声,你们都不懂欣赏!这算个啥,老子最早还想搞个万剑归宗呢,只可惜口袋里没钱。
张五味略微瞄了一眼,开口道:“高兄是想把剑插在地上是吧?”
百节一拍手,“哎!还是我们张道长识货。”
结果张五味笑了笑,摇头道:“刘景浊不会喜欢的,我估计他都会改了先前想浮在半空中的想法,干脆搬过去一座山,用做渡口。”
顿了顿,张五味询问道:“话说,他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酉末了吧?”
天色已暮,人还不见来。
话音刚落,刘景浊御剑而来,身后跟着袁塑成。龙丘棠溪紧随其后,身旁有个小丫头。
落地之后,刘景浊开口道:“塑成,你年纪太小,只需要看一看就行,你可以带着白小豆去山上四处看看。”
少年人点了点头,然后白小豆主动过去喊了声塑成哥,然后拉着少年人去小溪那边儿,说要捉螃蟹。
刘景浊会心一笑,这丫头越来越懂事了。
走去溪边,大家便都凑了过来。刘景浊看了看路阂,传音道:“路叔,教孩子哪儿能这么教?”
路阂笑着传音答复:“一只猴儿一个拴法儿,这小子得摔打着教,要不然心气太高,日后容易出大事儿的。”
刘景浊一瞪眼,传音道:“再摔打着教,也不能让袁塑成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过几日花钱请来的工匠就会到,你不能去干活儿,跟袁塑成一起看着就行。到时候你可以让他去选一处宅邸,自己住也行,跟你一起也行。等到他啥时候跻身黄庭境界,景炀境内任他闯荡江湖。但想出景炀,必须结丹以后。”
想了想,刘景浊决定把这结丹之后才能远游,当做青椋山的一条规矩。
不远处小溪旁,少年人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
刘景浊提高嗓门,轻声道:“路叔儿,你是长辈,率先落座。”
路阂无奈一笑,当然是推脱了。
不过溪边少年,却是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除了张五味跟那边两位女子,那个不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便一个个捧着路阂,众星拱月一般去到海棠树下。
少年人,到底是少年心性。这会儿已经攥着白小豆的手,沿着小溪往下去了,专心摸螃蟹。
当然不是吃的,知道白小豆见不得肉之后,袁塑成便连最喜欢吃的鱼都再没吃过。
白舂与杨念筝对视一眼,没闹明白。
等到大家伙儿聚在海棠树下,路阂这才开口道:“少爷,把我抬的太高,会把那孩子惯坏的。”
两位女子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刘公子在照顾袁塑成的心思。
龙丘棠溪小步走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刘景浊身后,并不在一个圈儿内。
刘景浊率先落座,背靠海棠树。左侧首位不是顾衣珏,而是张五味,顾衣珏靠在张五味后面。右侧是路阂、百节。刘景浊对面坐着白舂与杨念筝。
刘景浊笑了笑,开口道:“青椋山暂时不开山,所以也没什么祖师堂议事堂之类的,咱们暂时人也不多,就先在这儿凑活着。聊正事儿之前,我想问问白姑娘跟杨姑娘,愿不愿意作为青椋山的一份子?若是愿意,安心坐好就行,若是不愿意,客栈依旧是二位打理。”
白舂看了一眼杨念筝,这种事不好两个人商量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当然愿意,免得哪天给个路过仙师降妖除魔了,我都没地儿说理去。”
百节打趣道:“白姑娘别祸害书生就不错了,还怕给人降妖除魔?”
刘景浊眯眼看去,百节讪笑一声,抬头看向天幕。
真是的,瞎说不分个场合?
顿了顿,刘景浊看向杨念筝。后者笑了笑,轻声道:“我是刘公子跟顾剑仙救下的,只要青椋山不嫌弃就好。”
本来还有一句话,不过杨念筝硬生生将其咽回去了。
刘景浊笑道:“正好,我在这儿立个规矩,咱们青椋山修士,武夫不踏入归元气,炼气士未曾结丹,不能远游出景炀王朝。所以说,杨姑娘想回西花王朝看看,可以,只要早日结丹,到时候我会派人陪你回去。”
杨念筝微微颌首,算是认同这个方法了。
刘景浊朝着顾衣珏看了一眼,后者当即祭出伏休,与此同时,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共计三把剑,也各自化作剑气屏障,最后刘景浊还祭出飞剑长风,里三层外三层的笼罩此地。
做完这些,刘景浊轻声说道:“路叔,过不了多久,会有四个人来这儿,你这椅子,得多做几把,至于能不能坐那么多人,日后再说。”
路阂点点头,轻声道:“小事儿。”
刘景浊便接着说道:“今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以青椋山往东西南三个方向各三百里,以后便是青椋山地界儿,新任太守已经到任,明日百节上门去拜访一番。西南方向紧挨着天寿山那座山峰,起名青鱼峰,顾衣珏作为首任峰主。笑雪峰暂不置峰主,待张五味跻身求真我一境,由他担任峰主。迟暮峰这边儿,暂时作为大家住处,接下来会修建府邸,大家可以自行挑选,顾衣珏也可以挑一座府邸。顾衣珏境界最高,负责镇守青椋山。路阂还是老本行就行了,百节负责外部接洽事宜,张五味等樊江月走后,未破入真境之前,先当个门房吧。白舂杨念筝,渡口建成之前,照看好青白客栈就行了,等渡口建好,二位得去往渡口那边儿,帮着山头儿挣钱。咱们暂时人不多,分工就是如此,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摇头,刘景浊便说了第二件事,立规矩。
拢共也没几个人,况且尚未开山,衡律堂都没有,就没必要制定太多规矩。除了到了金丹境界才能离开景炀远游,还有真境才能开峰外,就是几条大家都做得到的。无非是不能仗势欺人,不得在山下小镇抖擞神仙手段,不得干涉官府之事。
大家都无异议,刘景浊便摘下酒葫芦,大家便知道,所谓议事,已近尾声。
灌了一口酒,刘景浊笑着说道:“给大家伙儿透个底儿,咱们山头儿,还有一位登楼前辈,也有一位合道剑仙。那位合道剑仙,我已经许给他供奉殿首席的位置,三十年内应该就会到青椋山。另外,我下次远游返乡,会正式开宗立派,届时还会来几个人。还有,我与顾剑仙,暂时不适合为青椋山抛头露面的,毕竟名声太差了,容易吓到人。”
也就白舂与杨念筝反应最大了。
这么说来,那青椋山尚未正式开山,已经算是顶尖山头儿了?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龙丘棠溪,人家可还是龙丘家的女婿咧。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挥手取出一张纸,上边儿清清楚楚写着几处山头儿的名字,就是方才与樊江月要来的名单。
“这是这些年来,偷偷上过青椋山,或是樊江月守山时想要上青椋山的几个山头儿,就一个二流势力。大家可以先记着,但不必着急去。等我一趟离洲返回,到时候咱们好好去逛一逛。”
顾衣珏咧嘴一笑,这事儿我爱干啊!
顾衣珏忽然皱起眉头,传音道:“有人登山,起码也是登楼境界。”
龙丘棠溪与刘景浊几乎同时起身,同时撤回佩剑。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久违的背起两把剑,沉声道:“有客人来,要是见势不妙,先带大家去牛庆山。”
“顾峰主,咱们去会会他?”
三道剑光同时拔地而起,同时坠落半山腰。
登山路上,有个眉宇之间与刘景浊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他身着黑衣,腰悬青色玉佩,束发于定,头别白玉簪,正在缓步登山。
中年人略微抬眼,淡然道:“这么大阵仗接你舅舅?”
刘景浊拔出独木舟,冷声道:“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