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一叹道:“你何苦追来?”
“你受伤了,我替你包扎!”白如烟伸手过去。
寒竹却一巴掌打开了她的手,任凭自己身上的鲜血流干流尽才好,他宁愿看她心痛,宁愿看她为自己哭泣,总比那冰冷无情,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要好,这么多年,他多想问一问她可曾后悔?
然而寒竹的内心深沉如海,坚硬如铁,多情的话他是一句都没说,既然当年她对他说出了那绝情的话,那便干干净净地了断。
然而这个坚强的男子还是错了,因为当你将心交给的那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伤害到你,哪怕是许多年之后。
他不愿意再多瞧白如烟一眼,可是那双眼睛却又不停使唤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阿烟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袭白衣的柔弱女子依旧未变,一双童真的眼眸带着一点孩子气般的怯怯,弯弯的柳眉熨帖地舒展着,轻抿的朱唇欲言又止。
“真是恭喜你,你如今已经是玄霜宫的宫主了!”
“阿竹——”
白如烟看着她,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萦绕在眼眶,这一袭白衣的男子,为了救花月染不惜拼了性命,伤痕累累,血染白衣,多年过去,或许他早已另有所爱,而那叫花月染的魔族第一美人,便是他心中的挚爱吧。
当年,这一袭白衣的公子,也曾为了救自己不惜拼了性命,如今亦是如此,不过却是为了救别的女人。
一想到这儿白如烟的心头一酸,内心难过不已,悲伤不已,但她们既然已经分手,她便再也没有伤心难过的身份了。
她勉力让自己压住内心的悲伤,再次伸手过去,想要搀扶住寒竹。
岂料寒竹此刻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再见旧爱,只觉早已平复的内心顿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狠绝地一把打开了白如烟的手。
然后强忍住胸前伤口的剧痛,向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内心悲愤过度,既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力量,从而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他就这样一路走,而她就一路跟着,最终寒竹怒不可遏,回头冲她怒吼。
“滚回去——给我滚回去!你还是正道的宫主,不该与我这个邪魔外道在一起!若是让人见了会如何?”
会如何?会被千夫所指,会被万人所唾,会万劫不复,会生不如死。
这些令她胆寒心惊的结果,年少之时她早已想过一遍又一遍,即便是而今成年的她依旧无法直面这样惨烈的结果。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风轻拂着她戴在脸上的那层白纱,细细白纱,若隐若现地勾勒着她朦胧的轮廓,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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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竹看着愣在那儿的白如烟,只觉有一把刀子再次捅进他的心脏,额前细碎的发丝随风轻摇,细密的汗水混着血水染湿了他的已经。
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他最终无力承受,虚脱着倒下了,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倒在那苍茫的旷野之中,她最终还是冲过去将他抱在怀中,与此同时,那戴在脸上的白纱也脱落滑下,露出了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面容来。
白如烟纤细的肩头微微颤抖,一颗颗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昏迷之际的寒竹微微一笑,似如在梦中一般,他的喉间发出艰难的声响,竟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她面颊上的碎发。
在梦中,有千百次梦见她而落泪,而欣喜,而心痛。也只有在梦中,他的真心才能被释放。
“阿竹——阿竹——”
寒竹终于晕倒在她怀中,失血过度,加上情绪波动太过强烈,令得寒竹终究倒下。
疾风秋草劲,长空秋意凉。
故人心头事,相思两人知。
深锁寂寞,有些人真的可以靠着回忆去延续一段爱情,至死——方休。
白如烟将寒竹带到了一处山洞,然后仔细替他包扎了伤口,又给他服下一些灵药,便那般静默地守在他的身旁。
寒竹白玉般的脸因为嗜血过度而显得越发清冷苍白,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划过了他轻柔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那双软绵绵的唇。
她的心都快融化了,在战场上,看到寒竹的第一眼她的内心就开始翻江倒海了,本以为可以将一切忘记的她,再次见到她还是止不住的想他,念他,爱着他。
这么多年了,本以为这个魔族少年早已成为过往云烟,遗忘在了自己的记忆中,过往的一切都被记忆尘封,可时过境迁,再见那个人,内心依旧是惊心动魄,依旧是心弦颤动。
所见旧爱,犹如旧疾复发,都是彼此不能碰触的疮痂。
这就是爱情吗?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她取出藏在身上的那只绿色香囊,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这残香已尽,她微微俯身,将头轻轻依靠在他怀中,贪婪地嗅闻着那混合着鲜血的香味,那是久违的香味,是属于寒竹身上的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还是喜欢戴那种味道的香囊,仿佛什么都没变一般。
白如烟卷翘的睫毛在火光映衬中微微颤抖,脸上一滴滴泪水轻轻滑过。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凄冷的雨夜,她发下的那个誓言。
雷声滑过耳畔,旧梦再次浮现。
溪涧边,玄霜宫的一群白衣少女正在嬉戏,一个个白玉般的手捧起溪涧中的水,互相泼到对上身上,几个顽皮的小师妹在溪涧中捉鱼,也有的师姐在溪涧边整理仪容,亦或者找些漂亮的鹅卵石带回去做装饰。
黄昏在之后的溪涧玩耍,是玄霜宫女弟子每日练完功之后难得的一点闲暇时间,这条不知名的溪涧坐落在玄霜宫后山,不知道陪了多少代的玄霜宫弟子长大。
然而一代又一代过去了,这条小溪依旧没有名字,但却活在了每一个玄霜宫女弟子的记忆之中,永远无法抹去。
白如烟也在其中,她被几个师妹围着泼水,只能左右躲闪,拎起裙角,用玉足挑起水花踢向了对方,可即便如此,还是被狼狈地泼了一身水渍,少女们发出咯咯的笑容,犹如一枝枝清晨的花蕾,鲜艳稚嫩。
打闹之中,白如烟的丝帕不知何时掉落,顺着小溪一路流淌而下,而玩得正兴奋的众人却都没有察觉,就连白如烟自己都没发觉。
白色的丝帕,犹如一条白鱼,顺着小溪左右摇摆,顺水缓缓漂了下去,一个背着长剑的少年正好路过,他拔出长剑,一把挑起了那顺水而来的一方丝帕,丝帕一角绣着一枝粉色的桃花,春意盎然,上面还绣着一个“烟”字。
他突然听到了前方传来人声,心想丝帕必定是小溪上流的人掉落的,便拿起丝帕上前寻去,顺便想要去问问去野猫岭的路。
“请问……”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少女们的喧嚣,她们纷纷转过头去看他,那少年白衣胜雪,乌发如水,眉目清明,器宇不凡,但身形过于纤瘦,那纤细的腰身竟然比女孩子的还要细些,令人看了不忍心生羞愧。
加上她们此刻的身上已被水打湿,多少有些狼狈,纷纷都是又喜又怯,甚至还有些惊慌失措。
她们从小就在玄霜宫中长大,宫中是没有男弟子的,加上宫规森严,男女有别,她们对男子都要有一定的保持,避免被传风言风语,有辱宫门。
看到眼前的少女们看见自己脸上都露出了一些惊慌之意,或许是当他是坏人了吧。
少年急忙抬起手中的丝帕,高声道:“不知是哪位姑娘掉落的丝帕,顺水而下,被我寻到,特意来奉还的。”
有几名眼尖的看到那丝帕一角绣着的“烟”字,便笑着道:“是如烟的!呵呵呵!”
几人便笑嘻嘻地将生性懦弱的白如烟给推了出去,白如烟原本就胆小懦弱,加上对方还是一个俊美男子,就越发羞怯不安,想要逃,谁料调皮的姐妹们却将她给推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跑。
只留下了白如烟一人,她一惊,急忙回身,想要跟上去,岂料身后的少年又道:“姑娘,你的丝帕!”
白如烟回过头来,见那少年眉目清澈,好像清风明月一般,似也不是什么坏人,便上前伸手接过了那条丝帕,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
少年这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白衣少女,她不是那种一眼就很惊艳人的模样,却生得格外清新脱俗,如烟如雾,如风如柳,这种美是抓不住的,令人见了顿觉内心有春风拂过,世间千万烦事皆可消除。
没错,这样一张脸,是有治愈人心的感觉,仿佛和她在一起,这世间就会变得宁静,再无纷争一般。
少年还礼道:“在下寒竹,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如烟先是一愣,然后低头怯生生道:“我叫……白如烟,是玄霜宫的女弟子。”
“白如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人如其名,如烟似幻。”寒竹说完看向白如烟。
白如烟的长发因为沾染了水珠,变得微微弯曲,水珠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五彩斑斓,她白皙的脸上生起了一抹桃红,眼角带着一丝娇羞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