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乔三人正说话时, 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乱』了起来。
原来有人认出了那个与同行的英俊瘦男人——他竟是失踪多年的昔日战神,白无愁大将军。
听到个消息,颜乔乔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既是白无愁,自然有能力在神啸『乱』军之出入, 那他路上说过的那些疯话……?
“阿爹, 请他进来详谈吧。”
一刻钟之后。
营帐的大沙盘上,清清楚楚地标示出白无愁一路观察到的各路军队走向, 包括此刻身处的支青州军。
白无愁指着沙盘上的大箭头, 懒懒散散:“定州军接到少皇谕令, 与东北戍边军配合, 将江一带的百姓护送至岭南。”
颜青蹙眉:“兵力重复了, 而且绕了远路。定海龙家怕不是有问题?”
白无愁怪模怪瞥了他一眼,继续指向另外几座沙袋小山包:“州蒋家、赵家、张家,分别囤兵于京陵南线三处重镇,负责接应撤离的百姓、抵挡越过京陵南下的神啸军。”
颜青瞪眼:“一看就是浪费兵力!几家怕是要做缩头乌龟?”
白无愁圈起手掌置于唇下, 轻咳一声, 掩着唇悄声提醒:“当局者『迷』啊!”
“『迷』个鬼!”颜青义愤填膺,“三岁小娃都能看出有问题!一个个都躲着神啸不敢上,除了我们青州……”
视线落到沙盘南侧的青『色』大箭头上, 颜青忽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鸭, “嘎”地住了口。
青州军拐的那个大弯,生生误了勤王之机。
南山王颜玉恒眸『色』深沉,定定望了沙盘许久,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解释:“十七日收到少皇殿下谕令,令我军接应西南边军,护送百姓过江南, 安置云岭。”
众人面面相觑。
显然,每一方诸侯收到的命令,单看都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兵荒马『乱』,处处是军队,处处是难民,谁也无法判断真正的局势。
除了白无愁。
他从神啸方向一路行过来,亲眼见证大夏每一支军队的动向,还原出一个骇人的真相——大小诸侯都被刻意调,生生将京陵架成了一座永无援兵的空城。
此刻纵观全副沙盘,只叫人汗『毛』直竖,后背生寒。
颜乔乔两腮发麻,半天说不出话来。
主位处,南山王颜玉恒双眉越蹙越紧,捏了捏拳,返身大步走向壁侧的暗书架,取出那封来自京陵的谕令。
字体是公文行体,辨不出笔迹,但盖在下方的,的确是少皇公良瑾的印鉴。
印鉴有极独特之处,绝对不可能仿冒。
谁能动得到少皇印?
颜乔乔下意识望向白无愁:“你不是说,君后……”
白无愁语速飞快地打断了,说:“君后陪在帝君身侧,血战到最后,阵亡之前没有放一只半兽人过去。”
颜乔乔『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看他神『色』,君后行刺帝君是真,最后与帝君一殉也是真。
其,究竟藏着什么的内情?
背叛者究竟何人?或是……哪些人?!
“当务之急,是找到少皇殿下。”南山王眉目沉凝。
“嗯!”
抿唇思忖片刻,南山王望向颜乔乔:“速速你的休书鼓捣出来,昭告天下,以免大西州韩氏抢占舆,于殿下不利。”
“好!”
闻言,白无愁愕然:“阿贞你背着我改嫁了?”
颜乔乔礼貌微笑:“白前辈,我今年二十岁——您十五年前走失的未婚妻阿贞,总不能是个五岁孩童吧?”
“阿贞你……”
南山王蹙眉打断:“请等一等。白将军,你曾经的未婚妻长相肖似颜乔乔,名唤阿贞?”
白无愁干脆点头:“对!”
南山王偏偏头,示意白无愁到外间与他说话。
两个年男子离之后,营帐便只剩下颜乔乔兄妹二人。
颜青眉飞『色』舞,将一只脚踏到了案桌边缘,大马金刀地替颜乔乔咣咣磨墨,一副生怕会反悔的姿态。
“大哥。”颜乔乔神『色』有些恍惚,“近段日子,总觉得像做梦一,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颜青轻嗤一声:“那是因为你与韩峥在一块,度日如年!”
颜乔乔:“哦……”
说得好有理,完全无法反驳。
嘀咕:“可是近日,真的就像在做梦一般。”
低下头,看了看自左手腕骨下方凹陷处的黑『色』小花。脑海里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朵花,能够让从梦醒来。
摇摇头,甩掉莫名其妙的念头。
颜青登时眼睛睁得浑圆:“我警告你啊颜乔乔,刚吃过一次恋爱脑的亏,你别给我又陷进去了!个屁的梦,我看那白无愁就是你当别人替身呢!你休韩峥不是为了他吧!”
颜乔乔:“……”
颜青脑路,怕不是狗血话本看太多。
“我不喜欢老男人。”颜乔乔面无表情。
“嗤!”颜青神秘兮兮地笑,“不说没系,用不了几天我就能知你那点小秘密!话说——小青蠢崽,怎么么久还没来!”
颜乔乔顿时眯起了眼睛。
“大哥。”若有所思,“你送来的许愿盒怕是有鬼?”
颜青顿时面『露』心虚,干巴巴仰着脸:“哪来的鬼!别瞎琢磨!”
颜乔乔『露』出杀气满满的微笑。
一炷香之后……
颜青缴械投降,举着双手,老老实实招供:“那是从南越巫王巢『穴』里『摸』来的金蝉,可以记录一段声音,头复述给我听。我就,就看看你有没什么心愿,能偷偷帮你实现嘛!”
“……”
颜乔乔头皮麻炸。
那段羞耻至极的“心愿”,绝对绝对不能容再次现世!
幸好跑得比小青快,还有机会截下。
颜乔乔深吸一口气,冲颜青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夺过他手的笔,运笔如飞,写下一篇声情茂的休夫书。
青州军北上,众王会师牧野,与进犯大夏的神啸兽军正式战!
神啸半兽人无谋略,也不懂得防守之,只会像蝗虫一碾过大地,糟蹋眼前所见的一切。
遇上稳扎稳打、缓步推进的正规大军,神啸很快就显『露』败相,始往北溃散。
大夏联军气氛高涨,穷追猛打。
其,大西州韩峥的军队最是悍勇,屡立奇功。各大小诸侯王隐隐已有俯首退让之势。
气氛正是如火如荼之时,一封昭告天下的休夫书忽然从天而降,更像是火星落进了大油锅,霎时将流言炸成漫天烟火。
“震撼震撼!最新消息——镇西王被休了!”
“一定是有始以来第一个收到休书的诸侯王吧,是吧是吧!”
“颜王发现韩氏父子有不臣之心,大义休夫,也不知是真是假?”
“呵,是真是假,且看韩氏不上位不就知了!嘶——千万盯紧韩氏,仔细他们先寻到少皇殿下,对殿下不利!”
消息传进韩氏大帐时,韩峥与韩致正吵得不可交。
眼看着韩峥声望蒸蒸日上,只待局势稳定,便可以安排舆推自上位。
在紧要头,韩峥却提出了一个条件,若韩致还继续让他替他蹚雷的话,就韩荣交出来,韩峥要亲自审个庶弟,从他口挖出颜乔乔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父子俩正为一个“外人”闹得不可交时,忽然便收到消息,韩峥被休了。
单单被休也就罢了,可惜还不止,颜乔乔以休书声讨韩氏,破韩致装病的内情——韩氏的野心几乎被剖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若青州发的是讨伐檄文,恐怕也激不起么大的浪花,韩氏还能发动舆弹压流言。
偏偏,是一纸休书。当真是引爆了最抓人眼球的话题。
可以见,在未来的日子里,每一处交头接耳都是在议此事,绝无其他可能。
韩致生生气得发笑:“我的好儿子啊,就是你不敬生父、不爱手足,一心一意维护的夫人!你不信我,不信你自家兄弟,就信你的好夫人——啊不对,说错了,你已被人家休啦!长脸,真长脸!”
一纸休书砸到了韩峥脸上。
韩峥看清手之物,身躯一震,鲜血当即从口喷涌而出。
于他而言,颜乔乔一击无异于当心背刺。伤痛的仿佛不仅是身心,还有更深处的神魂。
“我不信!我要见!”
韩峥踉跄往外走,双目直勾勾盯住远处的青州旗。
心口从未有过般酸苦。
悲哀、伤痛、委屈。他替担忧了那么多日夜,时刻心如油煎,只悬着一个信念——还在人世,还在等他去救!
怎能如此待他!怎能!
他究竟,何处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