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器监出来，纪云宸气愤道：“要我说，干脆把那几个证人带回大理寺大刑伺候，看他们说不说实话。”
顾舟停道：“稍安勿躁，且让他们先得意一阵，放松警惕。反正矿山那边的回复还需要时间，我们现在要调查的是他们到底是瞒报的矿石的数目还是偷了精铁精钢，不管是偷了矿石还是精铁精钢，缺失了的部分去了哪里。”
纪云宸郁闷：“镇北军的问题还没解决，军器监又是这副摸样，真若打起仗来，你说，要怎么赢？实在叫人心寒。”
顾舟停拍拍他肩膀：“发现问题，把问题解决了就是，总会好起来的。”
纪云宸没法像顾舟停这样乐观，三年前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真是，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徐江死了，董成还没找到，镇北军通敌的实证也还没掌握，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可这层窗户纸愣是没法捅破。
顾舟停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但太阳总会升起不是吗？要有耐心。”
纪云宸点点头，那就等吧，总有一天，这些魑魅魍魉都会现出原形。
姜晚柠得到郑关转告的消息，说胡宾和冯超死了，并不觉得意外，她早就料到了。她也不担心线索就这么断了，顾舟停要调查的重点并不在贾六到底是怎么死的，而是军器监的猫腻所在。
傍晚，姜时和林若若一起回来了，林若若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姜晚柠用眼神问姜时，姜时摊手，他也不知道，他问了，但林若若没搭理他。
姜晚柠让阿兄先离开。
“林大夫，是碰到什么疑难杂症了？”
林若若摇头：“我今天才知道药商行今天开会，新开的几家药堂都通知到了，派人去了，独独没有通知咱们三希堂，咱们的入会申请早就交上去了。”
姜晚柠笑道：“这有什么，木秀于林，必然遭人嫉妒，看看京城有哪家药堂的生意比得过咱们三希堂，只能说现在的会长嫉贤妒能，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问题是，入不了会，被排挤在外，若是他们联起手来来对付咱们，比如控制药材，不把货给咱们，咱们不就抓瞎了？”
“事实上，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咱们铺子里的柴胡，地黄都快没了，我让阿阮去找了药材商，药材商回复说缺货，让咱们等，可阿阮打听到，别家都进到货了，唯独不给咱们。”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
姜晚柠冷冷一笑：“既然他们不给货，那咱们自己把药材生意做起来。”
有钱还怕进不到货？向官府要个批文不就行了？
姜晚柠说办就办，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医署要批文，医署的官员答应的好好的，让她过两日去拿批文。结果等姜晚柠再去时，医署官员说，京城的药材商已经有十几家，不能再批了，怕扰乱市场。
谁听说过药材商还有管控的，药材又不是盐茶铜铁，属于朝廷管控物资。
况且，前日不是都答应了吗？
姜晚柠摸出几张便钱，推了过去：“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医署官员看着便钱上的数字，很是心动，但不敢要，为难道：“不是本官不帮忙，实在是上面下了命令，今年都不批了。”
五百两都打动不了？一个小小医署的官员胃口这么大？还是说，有人故意要为难她？
事没能办成，姜晚柠想了想，去了大理寺。
顾舟停听说后，嗤鼻道：“一派胡言，医署怎会下这样荒唐的文，怕是你被针对了，你先别急，我找人问问，看问题出在哪。”
姜晚柠淡淡道：“我不着急，实在不行，我就从现有的药材商手上买一个批文。”
多花点钱而已。她现在可不缺钱，香玉坊，百萃楼，三希堂都赚钱，还不少，不说日进斗金，也有几千两。
顾舟停：呃……
果真是财大气粗。
“倒是不必，若真不行，我去打个招呼也能把事办成。”他要是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他这个大理寺卿白当了。
“那就麻烦大人了。”
顾舟停蹙眉：“你我之间说麻烦二字，岂不生分？”
她有事儿能来找他，他高兴还来不及。
姜晚柠无言以对，现在她和顾舟停之间的关系委实太过微妙。她知道他的心意，可他又未说明，隔着一层窗户纸。
不过，他要真把话挑明了，该犯愁的就是她了。
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
她虽然也心悦与他，可喜欢和真的在一起不是一回事儿。
姜晚柠走后，顾舟停便进宫了，找了御医院的杨御医打听。
杨御医道：“这事儿下官还真的知道些内情，姜大夫入职御医院，而且一来就当上了副院判，御医院里多少人熬了一辈子连个医士都当不上，大家能不眼红吗？我听说张院使原本意属他的徒弟沈御医来当这个副院判，就等着上报了，结果姜大夫横插一杠。”
顾舟停明白了，医署本来就隶属于御医院，难怪医署要卡姜晚柠，定是张院使放话了。
于是顾舟停回去将京城的药材商摸了个底便去找了张院使。
张院使见顾舟停来找他，心里一阵发慌，脑海里闪过八百个念头，是哪件事儿上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面上故作淡定，还要笑脸相迎：“什么风把顾大人吹了来了？”
顾舟停似笑非笑：“本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大人，有人向大理寺举报御医院进的药材有问题，本官不得不来一趟。”
“怎么可能？御医院进的药材，都是通过内务府，层层监督，关关检验，绝不可能出差错。”张院使说的斩钉截铁，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已经冒汗了。
“是吗？”顾舟停端着茶盏，一下一下轻撩茶盖。
“大人若是不信，尽管查。”
“本官听说，京城最大的药材商是你侄儿张晋，御医院的药材也都是由张晋提供，可否属实？”
张院使心里那十五只水桶，已经不是七上八下，而是一股脑儿全砸井底了。
硬着头皮回应：“大人，张晋是下官的侄儿不假，但他的药材都是最好的，价钱也合理。”
“价钱是否合理，药材是否都是最好的，这些都很容易查，就看经不经得起查。”
张院使头皮发麻，这个所谓的合理，也就是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晋提供的药材，价钱上确实比市面上要贵上那么两三成，可若是大理寺揪着这个事情不放，说他中饱私囊，他也喊不了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