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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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雪已经停了,沈凤鸣下马,“姜姑娘可想走走?”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白色山川,近处是白皑皑的村落,此时天地好似换了一个模样,静谧而美丽。

姜云珠见到这种美景,还真想走走看看。只是跟沈凤鸣一起,感觉有点微妙。不过可能因为他今天换了衣服,没有那种压迫感,她轻应了一声。

下车,她瞧见周围有很多起伏的山峦,立刻想登山看看雪景,便询问地看向沈凤鸣。

“姜姑娘随意就好。”沈凤鸣说。

姜云珠便挑了一个比较矮的山峰,往山上走。

沈凤鸣就跟在她旁边,两个人离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云珠边走边看,站得高了,她发现,长石村就像一个湖泊的样子,两边都是高山,那边一条山路进来,那边一条山路出去,出去的路比进来的路略低,正是水流过的样子。

“姜姑娘在想什么?”沈凤鸣见她出神,便问。

姜云珠指着长石村道,“我在想,亿万年前,或许这里曾是一片汪洋。”

沈凤鸣不知她竟然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但确实,“沧海桑田。”他忽然也停住脚步,望着远处的美景,想起很多。

姜云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的是,以前这里若是海或者河,不知道会有什么鱼。

忽然,她看见远处有个东西在动。

“兔子。”她惊喜道,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看着十分矫健的样子。

沈凤鸣看见旁边的大石上有一些碎石,便捡了一个,朝那野兔掷去。

大概有几十米的距离,那野兔应声倒地。

这里多山,经常会有野兔出没,姜云珠以前看见,也只能当没看见,兔子跑得特别快,她根本抓不到。

没想到沈凤鸣一个石子就搞定了。

她满脸喜色,赶紧往那边走。

走到近前,她……这兔子的脑袋被打烂了,死相着实有点凄惨。

起码,它没受苦,姜云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沈凤鸣看她这样,还以为她怕脏,便伸手去捡那兔子。

他一身白裘纤尘不染,姜云珠见状,赶紧道,“我来吧!”她怕血滴在他身上,看着碍眼。

“我来吧。”沈凤鸣说,他不想让姜云珠的手沾上血。

两人都存了一定要自己来的想法,结果就是沈凤鸣稍快一步,抓住了兔子的脊背,姜云珠慢了些,抓到了他手上。

他的手虎口跟指腹上都有薄茧,但手背却白皙细腻,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

姜云珠:……她要说她不是故意的,他信不信?

她尴尬收回手。

沈凤鸣抓着兔子,看着她。

他眸子漆黑,眼尾却染上了一抹红。

因着那抹红,那身白裘,姜云珠竟然觉得他此时有种孤绝冷艳的感觉。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沈凤鸣说,“还是我来吧,脏了你的手。”

好吧,姜云珠不争了。

“要不要再多打几只?”沈凤鸣问。

姜云珠觉得他这个提议其实还行,如果他不觉得麻烦的话。

于是今天山里的动物就遭了殃,不一时,沈凤鸣手里已经有两只野兔,两只山鸡。

“晚上加餐,吃烤兔肉,砂锅鸡。”姜云珠笑道。

“好。”沈凤鸣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西边太阳穿透云层,泄出金色的光芒,跟那苍茫的雪景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姜城回去,把今天发生的事跟陈氏说了一遍。

陈氏听得唏嘘不已。

晚上,两人躺下睡觉,屋中静悄悄的,姜城忽然开口,“我这些日子也赚了些钱,还有,我用云珠的办法,果然很多人跟我存了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三两。”

陈氏跟了他这么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她也在想。上次李镖头把骡子那么便宜的卖给他们,说是赔礼,但两人心里一直觉得愧疚,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现在人家孩子病重,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他们这骡子用着就更觉得不安了。

做人啊,亏什么也不能亏心,欠什么也不能欠情,不然就会像他们这样,一直记着。

“我这里还有一两,加上你的三两,再加上那九两,差不多就是这头骡子的价格。”陈氏道。

姜城明白,陈氏这是答应他了,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姜城把要给李镖头补骡子差价的事告诉了姜云珠。他那些银子,虽然是自己赚的,可本钱却是姜云珠出的,还是要跟她商量一下。

姜云珠觉得没问题。不过她却觉得,李镖头缺的可能不是这四两银子。

“爹,我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集市里有什么菜,中午好做来吃。”好吧,姜云珠承认,她后一句是说给吴老爷子听的。

她就试试牵个线,最后结果怎么样,都跟她无关。

果然,吴老爷子一听吃的,想起昨天的烤鱼,立刻来了兴致。

于是三人坐上骡车往县城里去。

昨天下了雪,地面上有些滑,姜城小心驾车,终于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县城。

打听风远镖局的所在。

风远镖局在县里可是赫赫有名,随便问问,三人就找到了地方。

就在县城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上,有个很宽敞的院子,里面马车、人出出进进,热闹得很。院子上面挂着个牌匾,上有“风远镖局”四个字。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人,除了百姓聚居的州县村,往外走,还有很多旷野,那里经常有土匪出没,商人想行商,或者想赶路、送货,有条件的都会雇佣镖师以保安全。

武陵县有名气的镖局就风远镖局一家,所以他们家生意很好。

风远镖局也的确不一般,看那些人高马大的镖师,一个个肌肉虬结,双眼有神,就觉得莫名有安全感。

“姑娘,你们怎么来了?”一个大汉正在吆喝着那边装车快点,忽然看见姜云珠跟姜城,立刻过来。他就是上次告诉姜云珠李延被骗始末的那个人,他还记得姜云珠。

姜城当即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大汉不敢自己做主,赶紧去找李镖头。

李镖头此时在后院,昨天李延吐了几口血,然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全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相似。这时,都守在后院呢。

听说了姜城的来意,他本想让他直接回去的,那骡子,他说九两就九两,断没有再补差价的。

可是又觉得不好,人家大老远来的。

于是他便让大汉把姜城三人请到前院的待客厅堂。

姜城三人绕过前面的大院,来到一处相对比较清静的房舍内,此时李镖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同坐的,还有他另外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眉眼很像他,身材更像,坐在那里跟三个铁塔相仿。

只是他们三人跟李镖头一样,都面色郁郁。

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他们也格外疼他。

“快坐。”李镖头招呼姜城等人。当然,他也看见了吴老爷子,不过吴老爷子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老者,他以为他是姜家什么人,也没在意。

姜城三人坐下,有人给上茶。

姜城没喝,直接说明来意,然后把那四两银子递给李镖头。

他这四两银子,一多半都是铜钱,剩下有几块碎银也小得可怜,一看就是辛苦赚的。

就这样,他还想着把钱给他,李镖头对姜城顿生好感,觉得自己幸亏出来见了他,不然真对不起人家的心。

他没接那银袋子,直接道,“我说了九两就是九两。”

“我知道这四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

两人一个要给,一个不要,正拉扯。

忽然,一个悲痛凄厉的女声传来,“儿!”

李镖头跟那四个壮汉齐齐变色,也顾不上姜城三人,都撒腿往后面跑。

姜城握着钱袋子,有些担忧,有些不知所措,听刚才那声音,李延不会……这,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姜云珠也皱眉往后院看。

屋中静悄悄的。

吴老爷子喝了一口茶,觉得姜云珠一时半会可能不会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忽然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姜城看得怔住,老爷子去干什么?

姜云珠却眼前一亮,老爷子,这,会不会……

李家后院都乱成了一团,李延刚又吐了两口血,现在脸色蜡黄,出气多、进气少,李镖头一叠声求金大夫快救人,金大夫却束手无策,旁边李夫人已经疼昏过去,又有人给她灌水,给她顺气。

吴老爷子这时进来,根本没人注意他。

他走到李延的病床前,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然后道,“嚷什么,这不没死呢吗。”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针包,对金大夫说,“你,把他衣服脱了。”

金大夫那可是京城回来的名医,平时都是他指使别人,现在却被一个普通老者指使?

他正想发火,忽然,他看见吴医仙手里的针包,心中咯噔一下,狂跳不止。

一般大夫都是九针,即长针、铍针、员针等九种,可吴老爷子手里,却有十五针,这,他立刻按吴老爷子所说,脱去李延的外衣,把他扶正。

吴老爷子立刻开始施针,一下一下,随着他的施针,李延的呼吸明显变得平稳起来。

等最后一针施完,李延猛然吐出一口血,不过这次吐的却是黑血。

吐完这口血,他再躺下,似乎连脸色都好了不少。

“儿。”李夫人这时醒了,又要扑在李延身上哭,不过她很快发现不对,李延怎么看着好了很多。

“保住性命了。”金大夫说。

吴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他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寒症,受到刺激或者受寒,随时可能病发,什么叫保住性命了?”

金大夫讨好的笑笑,并不觉得老爷子语气不好,甚至十分受教。

那边李镖头等人也听明白吴老爷子的意思了,刚放下的心又提起。

他们立刻要求吴老爷子救命!

吴老爷子却已经在金大夫开方子用的那叠纸上笔走龙蛇,写了一张方子。

“吃这个药,然后每天早晚各施一次针,七天后,保管活蹦乱跳。”他道。

李镖头等人有点不敢相信,李延从小就体弱,别人家的孩子在跑,他在坐着,别人家的孩子在玩,他在躺着,那天好不容易出去骑次骡子,差点送命。

七天,七天他能蹦跳吗?

“老爷子说可以,就一定可以!”金大夫不高兴地道。他已经猜出吴老爷子的身份了,想当初在京城,他曾无数次研读过吴老爷子的两张方子,受益匪浅,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他决定,以后老爷子用过的这支笔,这叠纸,他都要放在柜子里好好珍藏。

李镖头等人这时才相信,李延的病真的有治了,他们要给吴老爷子跪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老爷子,可需要人随身侍奉?”金大夫则问。

“都别跟着我!”吴老爷子却不耐烦道,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外走。

正好碰见姜城、姜云珠正往这边来。

姜云珠隐约看到屋里的情形,有所猜测。

“回去就给你外祖治眼睛。”吴老爷子说着,越过她,继续往外。

姜云珠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向上弯起。

她发现,今天吴老爷子格外好说话,怎么,换脾气了?

吴老爷子不是换脾气了,是他昨天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他跟沈凤鸣置气,让陈老爷子跟姜云珠难受算怎么回事?

昨天下雪,姜城跟姜云珠迟迟不回来,陈氏急得一直往外看,陈老爷子看不见,只能一遍遍地问陈氏,“回来了吗?”那时他就决定要帮陈老爷子治病了。

只是没个合适的契机。

今天倒是刚好。

去买菜,然后姜城三人回家,吴老爷子立刻给陈老爷子诊脉看病。

“只有五成的把握治好。”吴老爷子道。

五成,几率已经很高了,姜云珠当即求老爷子用药。

“不急,我先给他用针。”吴老爷子说着,拿出针包,给陈老爷子扎针。

这次,他所扎的穴位几乎都在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他扎针的速度明显变慢,尤其扎到最后几针时,他每扎一针,就要喘口气。

不一会儿,他额头上就已经冒了汗。

姜家众人在一边看着,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影响他。

等针终于扎完,他接过姜云珠递来的热毛巾,这才松了一口气,人老了,精力确实不比以前。

“老爷子,辛苦了。”姜城跟陈氏虽然这时还不知道吴老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吴医仙,但单他为陈老爷子治病这件事,就对他感激不尽。

吴老爷子坐下,又开了两张方子,“这张外服,这张内用,这几天,眼睛会有些不舒服,但不要见光,也不要揉,五天之后,自有分晓。”他吩咐。

姜家人立刻忙碌起来。

下午,李镖头带着人赶着马车把李延送来了。李延这时已经醒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

李镖头觉得吴老爷子不是一般人,就一直缠着金大夫问,金大夫没办法,才低声告诉他吴老爷子的身份,并叮嘱他不要外传。不然老爷子生气了,可一切都完了。

这位竟然是真正的吴医仙,怪不得他能治李延的病!李镖头震惊过后就是狂喜,当然不敢劳烦吴老爷子再去他那里给李延施针,便来了。

他已经想好,这七天,他就带着李延住在长石村,以免再节外生枝。

五天过后,吴老爷子最后给陈老爷子施了一次针,然后道,“眼睛上的布可以取下来了,成就成,不成……”他也没办法了,别人是叫他医仙,可他也只是个凡人,一个连自己女儿都救不了的凡人。

他这么说,姜城等人都紧张起来,陈氏拆布的手都有点抖。

陈老爷子却比较镇定,对陈氏道,“这么多年,不是都这么……”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眼前都是白光,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爹。”“外祖!”姜城等人一起惊呼,陈老爷子这个反应,是不是说明……

陈老爷子努力的眨着眼睛,眼中泪水连连,他却来不及擦,而是看向陈氏,看向姜城,看向姜云珠、姜霖、姜云雪以及姜武。

“我看见了。”他道,然后看着陈氏嘴唇颤抖道,“你,变了很多。”

“是老了吧。”陈氏泪眼朦胧,这么多年,她能不老吗!

“爹。”姜城道。

“你也变了很多。”陈老爷子看着他道。

“嗯。”姜城也红了眼圈。

陈老爷子又看向姜云珠,只觉得被晃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她好看,没想到她长得这么好看。还有姜霖,也是个小大人了,姜云雪,也是个大姑娘了,就连姜武,都长这么高了。

“好,好。”陈老爷子一个个看过去,眼泪就没断过,脸上却带着笑。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他们的样子了。他要好看看看他们,把他们一个个记在心里。

“谢谢,谢谢!”当他看见吴老爷子,忍不住感激道。他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东西,真是多亏了他。

吴老爷子心情也不错,总算没失手,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吃姜云珠做的饭菜了。

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看得李镖头眼热,再有两天,李延是不是……

两天后,吴老爷子给李延把脉,道,“还行吧,就是身子骨太差了点,以后慢慢养着吧。”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今天李夫人也来了,捂着嘴不敢相信的问吴老爷子。

“病治好了。”

只这一句,李夫人就哭倒在李镖头怀里,这么多年,她每天都在后悔,当初怀李延的时候怎么那么不小心,让他从出生起就在受苦。

终于,她的孩子能正常生活了!

李镖头拍着她的后背,也双眼晶莹。

“太好了。”李延三个哥哥大声道。

随即,他们跪倒,感谢吴老爷子的救命之恩。

后面几个大汉立刻抬上来不少东西,这是他们准备的谢礼。

至于诊金,但凭吴老爷子开口,他们一定想办法凑。

吴老爷子向来不爱钱,他看了看那些东西,从第一个盘子里拿了两锭黄金,便道,“都拿回去吧。”

那两锭黄金,一个十两,两锭就是二十两,相当于二百两银子。

多吗?对于普通人来说,真的太多了,可能他们要用一辈子去赚这些钱,可对于李家来说,一点都不多。

“老爷子,这怎么行?”李镖头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别再这里磨叽,走,快走,我好清静一会儿。”吴老爷子却道。

李镖头满腔感情,全被打断了,他看向姜云珠。在姜家这么多天,他发现吴老爷子最喜欢她。

姜云珠知道吴老爷子的脾气,便冲着李镖头点了点头。

李镖头这才带着人、东西出了屋。不过却没走,他们等着谢姜云珠呢。若不是她,他之前就可能被那个假神医骗了,后面更不可能遇到真神医。

姜云珠自然摆手,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拉扯半天,李镖头留下一些礼品,再不让姜城提骡子差价的事,并一再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找他们。

李镖头是认准了姜家,这家人都值得深交。

送走李镖头等人,姜城跟陈氏站在院子门口,有些缓不过神。这几天李镖头就租住在村子里,他性格爽直,他们都十分喜欢跟他相处。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们忽然走了,他们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姜云珠却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鉴于大家的心情,她决定今晚做点酒酿圆子吃,又甜又暖。

只是她一转身,却见沈凤鸣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只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