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杨洪这么一梳理,西海岸这边的代表,对化工项目和开发区,便有了更深入的认知。孙涛海急忙道:“那这个事情好办,谁惹的祸,就由谁来承担!既然这个项目是刘建设引来的,就由他再给回拒!具体怎么回绝,那是他刘建设的事情,反正化工项目,就是不能建在西海岸。”“对!他刘建设要是不照做,有他好果子吃!”孙涛运捏着碗口大的拳头,砸着会议桌愤恨道。“刘建设提早就打了申请,现在已经被调走了。他这拍屁股一走,把所有的麻烦都扔给了县里,你说们怎么办?上面和投资方给我们施压,西海岸的人也给我们施压,我们本身也是受害者,我们找谁说理去?涛海、涛运,我们县里从来都没否定过,西海岸搞对抗是错的;我们理解你们,可谁来理解我们?”杨洪咬牙鼓着额头的青筋,手指也用力敲着桌子愤恨道:“这么一堆烂摊子,刘建设一跑,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孙涛运当即抬起黑脸,露着白牙冷笑道:“不好办就不办,就这么晾着,反正责任不在你们,这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涛运,要是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们还用得着跟西海岸的人闹得不可开交吗?现在开发区已经建起来了,‘改革试点’也落地了!部分地皮你们也出让了,投资方也把资金投进来了!现在不是违不违约的问题,是已经无法违约了!”“特妈的刘建设,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我们要告他,要告的他把牢底坐穿!”孙涛运愤愤地直接站了起来。“对,告他!”“把他搞垮台,还黄龙镇一个公道!”一时间,西海岸的代表们群情激愤道。杨洪则抬手压着众人的喧嚣说:“可以告,但你们能告赢吗?假使你们告赢了,先不说违约成本由谁来承担,万一开发区的企业撤资撤厂,那就要造成大面积的人口失业!这些人好不容易过上好生活,你们一告全给毁了。届时他们的愤怒朝谁发泄?他们的购房贷款靠什么来还?西海岸人在整个黄龙地区,还有立足之地吗?你们还能出得了西海岸吗?”“事情是很复杂的,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它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它牵扯到黄龙经济发展的根基,牵扯到大多数人的利益!”杨洪深皱着眉,十分认真地解释道。“那我们的利益谁来保证?我们的诉求谁来解决?”孙涛海不等涛运骂脏话,就先朝杨洪质问道。杨洪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也只能县里割肉,县里出面帮你们争取更多的利益。目前我们暂定的方案,是免除西海岸所有家庭的房贷,清空你们的债务,你们现在所住的楼房,一律照着安置房的方式办理。然后让投资方追加土地补偿金额,具体追加多少,这个往后都可以谈。各位乡亲们,你们这属于工业用地,一套房子的价值,就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可我们不仅给房子,还要帮你们追加赔偿,县里真的对你们百般爱护了,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刁难,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这……”孙涛海犹豫了,除了孙涛运之外,其他人也露出了彷徨的神色。杨洪赶紧又说:“只要你们答应让出土地,不再闹事,之前被抓的那些闹事群众,我们一律既往不咎,让他们赶紧回家跟妻儿团聚。被开除的那些员工,我们也会要求企业,再次招聘录用。”杨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孙涛运还是愣着头皮道:“这绕来绕去,还不是要建化工项目?你们可真鸡贼,净拿我们老百姓当傻子耍!”杨洪当即起身道:“我今天只是把事情给你们讲明白,让咱们互相都有个理解!他刘建设捅的马蜂窝,凭什么让我们这些人给擦屁股?现在刘建设拍屁股走了,你们再到县大院闹事,那不是讹人吗?你们自己说,我们县里有哪点对不起你们?凡事都要讲个良心,不能愣着头皮胡闹!”“这他妈谈来谈去的,压根儿就没什么意义!”孙涛运扔下这话,当即转身就愤愤地离开了。他愣,可其他人并非全是一根筋。尤其是孙涛海周围那几人,明显还有继续谈的意思。可被孙涛运这么一搅合,周围几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孙涛海几人没办法,也只能随大流,毕竟西海岸人的团结大于一切。等到众人离开以后,杨洪才颤着手,从兜里掏出烟,他用力转着打火机,可怎么也打不着火。还是旁边的同事,给他点上了烟,杨洪的嘴唇一直在颤抖,烟灰抖落在了会议桌上。“我刚才…把咱们最敬重的领导刘建设,给说得那么不堪,我是不是挺不是个东西的?”杨洪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咯咯”抖动。“老杨,你做得很好!这就是老领导最想看到的局面,你已经成功把矛盾转移了。我记得老刘曾说过一句话:发展,是必须要伴随着牺牲的;牺牲个人利益,维护大局利益,是每一个做领导的人,都必须要有的觉悟。”孙涛运等人来到西海岸人聚集区的时候,人群呼呼啦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谈的结果怎么样了?孙涛运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扔下一句话:“上面还是不同意撤销化工项目!”这话瞬间又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愤怒,但孙涛海不能忍了!对方明显就是想继续激化矛盾,把所有人都绑在他怒火的战车上。虽然上面确实不同意,可怎么个不同意法,你得跟大家讲清楚;不能你心里烂明白,却让那么多人蒙在鼓里。西海岸人有知情的权利,具体该怎么定夺,更不是你孙涛运说了算的!于是孙涛海站上高岗,拿起大喇叭,将今天谈判的消息,事无巨细地跟所有人都解释了一遍。然后就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西海岸的壮劳力们,大概都搞清楚了事态的原委。刘建设的离去是有效的,他的这个黑锅,背得也有了价值!下午孙涛运又开始组织人群去县里闹,但明显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轰轰烈烈了。罪魁祸首是刘建设,可他现在拍屁股跑了;再加上县里又给了西海岸人诸多政策优惠,此刻再堵着人家门口叫骂,明显有些不识抬举了。任何事件都遵循着一个规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历时近两个月的对抗,西海岸人明显疲惫了!再加上矛盾突然转移,罪魁祸首逃之夭夭,在县里这么瞎折腾,似乎已经失去本来的意义了。而且县里当天就放了人,那些闹事被拘的,纷纷回到了队伍里。不少人盘问他们,在里面有没有受罪、有没有被威胁?他们只笑着说:“挺好的,有吃有喝,没人刁难我们。”这个事情更是给西海岸的士气一记重锤,才三天时间,去县里闹事的人明显少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