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高原在送走了大哥大嫂之后，便赶紧拉着大江，在厨房的炉子旁烤着火说：“大江，那个收蒜的徐老板，现在走了没有？”大江十分干脆地摆手说：“没呢，据听说是去了凤县一带，抢那边的大蒜去了。而且这次来咱江临收蒜的人，可不止这一群，之前光是来咱黄龙的就有三波。”大江挠了挠头，继续不解地说：“小原，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疯了？按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来收购，这万一赔了怎么办？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高原却长长叹了口气，甚至有些心生佩服地说：“大江，这就是思维的不同，有时候咱们就得学学人家南方客商，这种‘富贵险中求’的精神。而且我猜测，他们之所以这么敢干，很大程度是源于信息的不对称，源于他们对于市场走向的判断。”“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大江疑惑道。“我猜测现在南方的大蒜终端价格，肯定要高于咱们这里，而且还要高上不少。可是因为信息的不流通，咱们除了跑一趟南方外，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哪怕咱们知道了南方的蒜价，可咱们没有关系、没有销路、没有市场，也依旧只能干瞪眼。”高原十分认真地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跟徐老板打好关系，借助他的渠道来卖咱的蒜？”大江赶紧又问。高原却摇头叹息说：“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去打通徐老板的关系了。如今咱的市场也稳定了，我打算趁着这个空闲，带我爸去省里看病。至于医药费，就从卖蒜的收益里出。”顿了顿，高原略作思考后，继续又说：“你跟他联系一下，就说我有事情要跟他谈，但千万不要提我卖蒜的事。他就是问起来，你也什么都别说。”“那既然是要找他卖蒜，为什么还不提蒜的事呢？”大江依旧不解道。“上杆子的不叫买卖，对方若是知道我急着卖蒜，肯定会往下压价。你只管联系就行，至于剩下的事，等见面后我来谈。”高原斩钉截铁道。大江点点头，便立刻拿出手机，跟徐老板那边联系上了。这次大江没掉链子，只跟对方说高原想见他们，对方也问了是不是想卖蒜，但大江直接把电话挂了。不一会儿徐老板那边，又给回了条短信，说最晚一小时，就能到高王庄。如此一来，高原的嘴角才露出了笑容。对方这么着急，就证明他们对于大蒜的需求量还是挺大的；只要对方急着买，高原就有加价的信心。两人在厨房里喝了几口热水后，便起身赶往东面土坡，因为那里是唯一进村的路。傍晚的夕阳映照着彩霞，冬日的高王庄略显寂寥，高原和大江登上土坡后，就那么看着脚下的土地发呆。“咱们村真是越来越好了，你看看那大棚区，一片一片的，真是美得很啊！就是北面的冷库收购站，显得小气了点儿，要是咱能搞上一个跟中村那样的大型蔬菜市场，那咱高王庄就露脸了！”大江站在土坡上，感慨万千道。“会有的，卖了蒜之后，我就开始给村委筹钱。新市场实行集体所有制，所获盈利要拿出来一大部分，投资村里的产业发展。等咱们干上两年，有几项能拿出手的支柱产业后，咱们就实行‘村民分红制’。每年都给村民分钱，小孩发教育经费，老人发养老金。咱们还要盖上一排排的小洋楼，家家户户通暖气，这样冬天就不用冻得直哆嗦了。”大江听得直挠头皮，就刚才高原说的这些，先不说能不能做到，大江连想都想不到。这读了书的人，眼界就是不一样啊，就村委那帮子挫货，谁能有这头脑？大江直接一屁股坐在土坡上，咧着大嘴笑道：“有句话说得真好：‘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你说咱高王庄，要是多有几个你这样的老乡，那还不得上天啊？哎，当年我就该听你的，多念些书，好歹上个大学。”高原则安慰大江说：“不要纠结过去，你现在搞得就挺好。高王庄不仅需要我这样的人，也需要你这种接地气的干部。你处理的村里那些大小事务，放在我身上的话，我未必能干得比你好。”小兄弟俩聊了不一会儿，一辆脏兮兮的吉普车就从坡下直冲上来。大江忙不迭地起身招手，吉普车转弯靠路边，徐老板便带着两个助手下来了。“高王庄、高王庄，高王庄里好风光啊。青山环绿水，芳草映斜阳嘛！高总，咱们又见面了。”徐老板一边说，一边朝高原友好地伸出了手。高原也赶紧跟对方握手说：“徐老板真是好文采，您这么一形容，我们高王庄倒显得更有姿色了！”徐老板却左手挥着包说：“触景生情，随口就说了两句打油诗啦！怎么样高总？大蒜的事情终于想通啦？”高原却摇头笑说：“高总，您看看下面的那片高温大棚区，里面种的全是反季蔬菜。明年我们高王庄，至少还要扩大一倍的种植面积。这些蔬菜的经济价值很高，您门路也广，我是在想，您有没有兴趣，收购我们这里的蔬菜？我可以跟您保证，这里面的毛利润，能达到1块5左右。”徐老板先是一愣，随即便苦着脸笑说：“高总开玩笑啦，我们是蒜商，不是蔬菜商。您叫我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大蒜的事？”高原就故作苦恼地说：“徐老板，我还是那句话，我自己有冷库，大蒜的存储我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所以……”“一口价！你说多少能卖？！”徐老板也是个爽快人，他不想跟高原绕弯子；自己来就是收蒜的，扯别的纯粹就是浪费时间。“这……”高原十分苦恼地看了看大江。而大江也心领神会，忙拉着脸朝高原批评道：“你就是不给徐老板面子，也得给我这个大哥面子吧？徐老板是我请来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徐老板也赶紧夹着包，添油加醋道：“高总啊，你哥一打电话，我们风风火火就往这边跑，一刻也没闲着。我们是诚意满满啦，您总不能老让我们失望吧？”高原的眼睛飞速旋转着，他预估明年大蒜的价格峰值，应该能涨到7块左右，批发价应该在6块5。所以没有1块5的毛利，徐老板应该不会收。于是高原就大胆道：“5块钱一斤的收购价，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打了钱就可以去冷库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