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韵从头到尾给人的存在感都不强,可此时她说话了,耿姨娘也好,林雨欣也好,都沉默没有反对。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纵然低调也让人无法忽视。
耿姨娘盯着林雨欣,大有她不先走她就不动的意思。
沈嬷嬷上前小声劝道:“老爷今天交代了要过来用膳,姨娘,你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沈嬷嬷的话话很明显触动了耿姨娘。
林雨韵的婚事问题明显症结在林芝峥身上,她只要把林芝峥哄高兴了,想要悔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悔婚虽然会对林雨韵的名声造成一定影响,但林家势大,最多退而求其次就是。
以林雨韵的条件,就算是退而求其次,也比吴大宗要好。
自从林雨韵的婚事爆出来后,耿姨娘一直在想要见林芝峥一面,偏偏以前林芝峥来她的院子勤快,最近却半步也不踏进后院,纵使她有全身的力气,也没地方使,只能捶床兴叹,现如今好不容易林芝峥忍不住主动来找她了,她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耿姨娘此时也顾不上和林雨欣置气了,又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才匆匆和沈嬷嬷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耿姨娘就算再不着调,她对林雨韵绝对是一片赤诚之心。
耿姨娘走后,林雨韵放松下来,顿时露出疲态。
林雨欣有些心疼。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她这个九姐姐就是太倔强了。
“你……”
心里有很多话想问,林雨欣最终只说了“……你先躺一会儿吧。”
林雨韵柔柔地对她笑了笑,摇头道:“不碍事的,正好我有话想同你说。”
福嬷嬷搬了软椅过来给林雨欣坐。
“谢谢你。”
林雨韵十分认真地同林雨欣道谢。
林雨欣俏脸一红,表情还绷着,神态却软和了很多。
林雨韵打开话题,林雨欣也没了太多的顾虑,直接问道:“九姐姐,嫁给吴参军,你心甘情愿吗?”
林雨韵微微一愣,很认真地想了想林雨欣的问题。
“我没有接触过吴参军,目前知道的关于他的消息仅仅是大家告诉我的。大家同我说他相貌不好、家世不好、为人粗鄙……都是些不好的评论。”
林雨韵笑笑。
“可是……我总在想。他年幼丧父,只有寡母的扶持却能够坐到参军的位置,是不是至少代表着他性格坚毅?他身边有一群愿意为了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不是至少代表着他能力不俗?说他相貌不佳,可好男儿本就不是靠脸吃饭的。说他为人粗鄙,可就连父亲不也有那么一两个不好的生活习惯么……”
林雨韵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认真地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雨欣愣住。
她知道林雨韵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一番话。
“我记得十二妹妹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林雨欣疑惑地看向林雨韵。
“闪光点。”林雨韵少见俏皮地笑道。
林雨欣恍然。
她当然记得。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闪光点,只要我们善于去发现,就一定能够找到。
这句话本来是她用来劝解林雨韵的,不曾想,她竟然还记得。
“十二妹妹,你瞧。吴参军虽然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好,但他身上也有闪光点,不是吗?荀子《劝学篇》上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也许相处久了,我还能发现更多的闪光点呢。积少成多,到那时候,光电就会变成星辉。”
林雨欣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劝阻的话。
她一直都知道九姐姐是特别的,可此时,这种特别却让她心疼。
如果九姐姐没有这么通透伶俐,那该多好。
奈何,奈何。
“往大了说,吴参军驻守边城,是朝廷栋梁。没有他们十年如一日守着边城,也不会有我们江南的歌舞升平。吴参军是英雄,我若真的嫁给了他,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英雄配美人,从来都是流传的佳话。
“再说了,自古姻缘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桩婚事由父亲亲自许诺,又有齐大人保媒,吴参军娶我又是做正房夫人,难道不是美满姻缘吗?”林雨韵垂下眼眸低声回道。
“可是……”
……你值得更好的。
这话林雨欣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太了解林雨韵了,如果林雨韵不愿意,她不会剖心和自己说这一番话。
“小时候就听姨娘说过,姑娘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小,每每想到要离开家和别人在一起生活就特别害怕,现在想想不免好笑。雏鸟离巢。姑娘家总是要离开的。”
林雨韵的话带着淡淡的伤感。
“我仔细想过的。吴参军只有一个寡母,到时候我多敬着她就是。我嫁到吴家算是低嫁,吴家人不敢怠慢我。人与人相处无外乎就是个尺度,到时候我捏着尺度尊敬着,日子自然不会差的。边城贫苦,可我想,家里给我的嫁妆必不会少,我手里捏着嫁妆,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如果林雨欣这么容易被说服了,她就不是林雨欣了。
“你不会后悔吗?”
林雨欣定定地看向林雨韵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林雨韵想了想,说道:“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就好像我们以前做花脂膏一样,谁会想到我们会被父亲骂呢。”
想起往事,林雨韵微微一笑。
“做花脂膏的时候,我们是不后悔的,可是后来被骂了,就后悔了。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会知道结局是如何。”
林雨韵直视林雨欣的眼睛,说道:“至少这一刻,我是不后悔的。”
“其实事情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糟糕。世家豪门未必就好,相反,寒门祚户也未必就不好。大伯家的三姐姐,三叔家的四姐姐,她们的婚事论起来,当初谁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个‘好’字。可事实又如何呢?”
林雨韵叹气道:“说来说去,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