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细雨的漆黑小巷当中,有一对母子从远处走来。
母亲打着碎‘花’伞,小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他背着书包,还故意往水里面跳。
泥点溅在‘裤’脚上,那位母亲看到了也没有责骂他,只是牵着他的手快步朝小饭馆走来。
“中年男人等的就是她们?这一对母子看起来很正常啊。”我运用判眼并未在她们身上发现‘阴’气或者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现在才回来?五点放学,现在都八点多了!”饭馆老板一直凝重的表情终于舒缓,他掐灭了烟,冒雨走了出去。
“还不是你这个宝贝儿子惹得事?跟人打架,差点戳瞎人家的眼睛,我好说歹说最后赔了钱才让走。”进到店里,那位母亲看到我在场,不好意思发脾气,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又跟人打架?”店老板瞪了小孩一眼,“这个月第几次了?你就不能让你爹妈省点心?给我过来!”
“我没跟人打架,他是被别人推倒的,是被一个姐姐……”
“还瞎说?”不给小男孩辩解的机会,那位母亲就开口打断:“老师同学都说当时就你跟人家在一起,你要编就编的像一点,还不如说他是自己跌倒的!”
她好像对于管教孩子很头疼一般,‘揉’着眉心:“那么尖的树枝,就差两三厘米戳到眼珠子,真要戳瞎了眼睛,咱家就只能卖房来赔了!”
那位母亲越说越生气,拽掉男孩的书包扔到一边:“你给我站好了!站没站相,做没做样,你是没骨头吗?”
‘女’人教训着小孩,中年男人没有‘插’话,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滴:“你最后赔给人家多少钱?”
“三千多点。”
“三千?!眼睛没事,还赔这么多?”中年男人声音一下子变大,他拧住小孩的胳膊:“小兔崽子,你爹妈都快累死了,你还天天给我们没事找事!”
“真不是我推的,我看到地上有树枝,这才过去想要提醒他,你们都不相信我……”男孩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中年男人拧的太疼,眼睛含泪,都快要哭出来了。
“老板,小孩淘气是天‘性’,小时候越淘气的孩子,长大了就越聪明,越有出息。”我开口劝了一句,心里却回想着小孩刚才说过的话。
男孩说受害者是被一个姐姐推倒的,可是老师同学们却只看到男孩和受害者单独在一起,难道那个姐姐是男孩虚构出来的?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男孩的反应,拥有判眼,我能够通过人类面部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确定一个人的内心‘波’动,这个小男孩似乎并没有撒谎。
换一种思维,假如男孩没有撒谎,那整件事就比较恐怖了。
“小孩不管教不行,太皮了。”中年男人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让‘女’人把他带进屋里去。
“教育孩子可不能太生硬,要给他们讲道理。”我心里有事,随口说着。
“你这一看就是没有孩子,这小兔崽子皮起来,我恨不得打死他。”中年男人又点燃一根烟,走到店‘门’口,关上了店‘门’,还用木板顶住。
“老板,这才八点多,你就要关‘门’了?
“雨夜不留人,我们这的习俗。”中年男人见我不解,主动解释了起来:“就是下雨的夜晚要早点关‘门’,不留陌生人过夜,怕一些不好的东西来避雨,然后赖在屋内不走。”
“都啥年代了,你还信这个?”我低头大口吃着菜,心里却在打鼓。
“走夜路多,还是信一点好。”
“那你们这还有什么习俗,我刚到京海,怕不小心犯你们的忌讳。”
我说的很诚恳,店老板也没多想,随口说道:“都是些细碎的小事,像什么不要骑狗,睡觉鞋子不要一反一正放……对了,有一件事你还真要注意一下。”
他说着说着忽然严肃起来,伸手指着我座位旁边的黑伞:“最好不要打黑伞出‘门’。”
“有什么说法吗?”我觉得很奇怪,刚才在旅馆的时候,中年‘女’人就差点因为我拿着黑伞不让我住店。
“你真想知道?”店里除了我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关了店‘门’也没什么事,干脆点了根烟坐到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京海市雨季很长,伞家家都有,但是伞这东西说法很多。有人觉得伞是鲁班爷造出来的,可以辟邪驱鬼,可还有的人说伞这东西聚‘阴’,脏东西会躲到伞下面去。你们老家有没有类似的习俗,老人们不让小孩在家里开伞,说什么不长高那都是骗人的,在家里打伞会把藏起来的脏东西给勾出来。”
店老板说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揉’了‘揉’脑袋:“这跟黑伞有什么关系?”
“你这年轻人好奇心真重,我今个就给你说明白,不过你出去以后别‘乱’说啊。”店老板吐了一口烟,看着烟圈:“几年前关外出了一件怪事,每当下雨的夜晚,就会有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游‘荡’在巷子里。一开始的时候,也没人在意,可过了一段时间,据说是有个醉鬼见那‘女’人身段苗条,想要去调戏人家,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猜不着,你赶紧往下说。”我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专心致志的听着。
“醉汉‘色’‘迷’心窍,从背后直接抱住了那个拿着黑伞的‘女’人,那‘女’的身上很凉,皮肤滑溜溜的,乌黑的长发扎成了一个大辫子。醉汉搂着那‘女’的细腰,刚开始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他手正准备往‘女’人衣服里伸的时候,那‘女’的慢慢扭头了。”店老板夹着烟的手在轻轻颤抖:“他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那‘女’的没有脸,转过来的头上也扎着一个大辫子!”
我倒吸一口寒气,喝着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凉的茶叶:“两边都是辫子?没有脸?”
“没有。”
“你这也太扯了吧,说的跟身临其境一样。”我表情很平静,外人不可能知道我此时内心的想法。
“你咋还不信?第二天醉汉的尸体就在巷子里找到了,你不信我说的没关系,你可以上网查一查这个案子啊,反正到现在都还没破呢。”店老板朝窗外看了一眼:“后来还有好多人都在下雨天见过那个‘女’人,所以我们雨夜一般都不会出‘门’。”
“听着‘挺’吓人的,来了你们京海以后我才发现,还是自己老家舒服。”我略有感叹的说道。
“年轻人,就要去外面多闯闯,大城市机会多。”老板嘿嘿一笑,又递给我一根烟。
我点燃以后,一边结账一边随口问道:“都说大城市好,可我刚来京海你们就编故事吓唬我,之前还有个出租车司机给我说京海哪都能去,唯有一个叫猪笼公寓的地方不能去,你说可不可笑,哪有公寓给自己起名叫猪笼的……”
说话的同时,我也在留意店老板的神‘色’变化,当我说出猪笼公寓的时候,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好像痉.挛般很不自然的动了一下。
“兄弟,这猪笼公寓真是出租车司机给你说的?你跟他有仇吗?”店老板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我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也没什么大仇,他是个黑车司机,多收了我一两百,我还吃亏了。”我追问道:“听你的意思,京海真有猪笼公寓这地方?”
“有啊,猪笼公寓就在关外。”店老板的声音很快恢复正常,“京海几十年前是外国租界,后来战争爆发,周边的难民都想要去外国租界避难,蜂拥而至,为了安顿数量越来越多的难民,租界就修建了‘猪笼’公寓。”
我皱起眉头:“我似乎有些明白它为何会被叫做猪笼公寓了。”
“你还是不明白。”店老板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那地方真名叫做隆昌小区,也算是在战争中救活了很多人。住宅本身没什么错,但是战争爆发,天灾,很多人饭都吃不饱了。”
“吃饭?”我眉角上挑,联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
“恩,这才是它被叫做猪笼公寓的原因。”烟灰不知不觉掉了一地,店老板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时候不早了,你吃完饭赶紧回住的地方吧,天黑,别‘乱’跑。”
结了账,店老板还没找零,他的妻子忽然拿着手机从里屋走出,朝他招了招手。
两人一起跑到后厨才接通电话,小声‘交’谈着什么。
他们夫妻俩神神秘秘,我也不准备打扰,默默起身,原本是想要离开,可是判眼随便一扫却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里屋的房‘门’半开着,‘女’人出来的时候没有关严,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屋内的场景。
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跪在墙根,眼睛盯着某一个方向,嘴里不时说着话,好像正在和某个人‘交’谈一般。
“一个人自言自语?”我‘摸’了‘摸’鬼环,起身朝那个屋子走去,店老板人不错,如果方便的话,我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
轻轻推开房‘门’,我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把撑开的碎‘花’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