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证据?”
“那个苟长正大意了,二十一项指控随便抓住一点细节不放也不会沦落至此。”
“不能怪原告无能,是被告方谋划太深。犯罪嫌疑人和他的辩护律师都很聪明.律师故意迟到,营造出一种被告连辩护律师都没有的假象,让苟长正大意,等他将原告质证时间浪费完,准备充分的被告辩护再出场,这招实在是太阴了!”
“被告辩护律师提供的前几项证据,涉及立案的根本,他该不会是准备为被告做无罪辩护吧?”
“二十一条指控全部推翻?这人心还真大。”
旁听席上越来越多的交谈声传入我的耳朵,此时我也感到不可思议,杜预带给了我太多惊喜,对于他的最后一份证据,我也十分好奇。
“肃静!”陈海义连敲了两下法槌:“质证环节还有八分钟结束,请被告律师提交最后一份证据。”
杜预含笑点头,拿出包里的一份案宗,厚厚的卷宗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存完整,字迹清晰。
“这是我从公安档案管理处借出的一份案宗,里面涉及的案件就是五年前震惊江城的雨夜连环杀人案。”杜预将案宗提交给法官。
“五年前的老案子拿出来说什么?”苟长正本能的感觉不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案宗上的内容。
几位庭审翻阅以后让书记员将案宗放在投影仪上,本次审理公开透明,在场所有人都有知情权。
“五年前同样是在暴雨肆虐的夜晚,午夜凌晨过后每隔一个小时,江城都会出现一个无辜的死者,死亡方式残忍诡异,充满仪式感。”
“凶杀不断上演,杀人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在全城警察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一位实习警察站了出来。他怀疑凶手已经潜入警方通讯内部,所以并没有按照总局指示,孤身一人在雨夜追凶。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凭借过人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他提前所有人发现了凶手,延长了第四位受害者的死亡时间。”
“杀人仪式被破坏,凶手为了尽快脱身,将这名实习警察击晕扔在第四凶杀现场。”
“关键的地方来了,当警方破开门窗发现实习警察和死者共处一室时,他们没有立刻请求医护人员抢救,而是现场拍照记录。在其后几个星期案件陷入泥潭毫无进展之时,他们迫于公众压力,甚至做出了丢卒保车的决定,分局、总局参与办案刑警,一致对外宣称这名实习警察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杜预的声音有些沉重,脸上的笑容更像是在嘲讽着什么:“政治不是正义,利益也不是正义,可是当政治和利益走在了一起,他们变成了高举正义大旗的斗士,争相要将这名实习警察绳之以法,虽然因为证据不充分被一审驳回,但这名实习警察的人生却因此发生巨变,他被警校开除,被警署拒之门外,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
“五年时间,他受尽白眼被千夫所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案发当夜,五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又一次来到江城,他们这次更加疯狂,准备破坏拦江大坝。暴雨三日不断,大江水位达到自建国以来最高值,如果大坝出现问题,整个下游都要成为一片湖泽。凶手深夜潜入大坝意图不轨,这名被冤枉了五年的实习警察不计前嫌,克服种种不可思议的难题来到坝顶,最后以一己之力阻止罪犯,其中一名凶手被他击毙,另一个在无望之下,拖拽着他一同跳下大坝。”
“当时发生的这一幕让无数人屏息,阳光穿透乌云映照着他坠落的身体,大坝上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个跳下大坝,用身体保护江城的人就是被告高健!”
杜预的声音慢慢放缓:“是他救下了江城,是他救下了你们所有人,可现在你们是如何对待他的呢?让他穿
上囚衣,给他戴上手铐,限制着他的自由,用枪指着他的脑袋,然后坐在高高的位置,用俯视的眼光看着他被审判!”
“杜律师,你所说似乎有些跑题,如果你的最后一份证据提交完毕,我将向法官重新提出质证申请。”苟长正打断了杜预的话语,他不得不这么做,庭审现场已经被杜预主导,人们都在顺着他的言语思考,这样下去会对原告方非常不利。
“跑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杜预拿出了自己包中的最后一份文件:“这是被告高健击毙那名罪犯的dna化验单、血样分析,以及从其住所新世纪欢乐园地下室找到的受害者照片,从蜡像馆中剖出的受害者残肢样本分析,经检验和五年前保留的受害者信息完全一致!以上资料全部由市分局刑侦科提供,内容真实可信。”
“你的这份资料只能表明被告击杀了一位罪犯,并不能证明被告本身的行为无罪。”苟长正还在死撑着,江家付给了他天价律师费,如果他把这场本该必胜的庭审给弄砸了,那他将身败名裂。
“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七十一条规定,有立功表现,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被告高健孤身一人击毙罪犯,不畏生死保卫拦江大坝,避免了溃堤,救下整个江城数百万生命。这样的邀天之功,难道还抵不过逃逸、拒捕、交通肇事吗?”
杜预说完后,百名旁听者和几位法官都闭口不语,陷入沉思。
情况对原告方越来越不利,苟长正抢先在主审法官开口前说道:“法不容情,纵使被告辩护律师所说全部属实,但犯罪就是犯罪,公然挑衅法律,必将接受制裁。我向主审法官申请,请求重新开始质证!”
苟长正一番话说得也确有道理,法不容情,几位法官频频点头。
“重新开始质证我看没有必要了,这最后一份证据也该露面了。”杜预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走出被告辩护律师席。
“你要干什么?未经允许不得随意离开席位。”
“我只是要为你们展示证据而已。”杜预不顾法警阻拦,大步穿过原告席位走到窗边,一手将厚厚的窗帘拉开。
阳光有些刺眼,透视仪屏幕上的字迹变得模糊。
“这人想要干什么?”
“庭审现场为避免案件内容外泄,不能随意拉开窗帘,杜律师你是在知法犯法。”
杜预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指向窗外:“你们往那看。”
旁听席和陪审团率先站起身体向外张望,原告方、主审法官随后也顺着杜预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的目光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久久没有转头。
被法警架在中间,我也好奇的踮起脚尖,目光越过窗台,看到了法院正门。
在那二十多级台阶上站满了身穿电工服、机修服的抢修工人,还有当时在大坝上抗洪待命的军人,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则是在台阶最上方,市分局刑侦科除陈锋外的所有刑警身穿制服,面向庭审现场。
由铁凝香和吴猛带队,身姿挺拔,高举右手敬礼!
“外面那些人就是当初在大坝上的工人和警察,他们是站在生死第一线的勇士,也是被告拯救大坝的目击者,我在来之前并没有强迫他们陪同,但是他们依旧选择过来,哪怕无法进入庭审现场,他们也要为被告作证!”
杜预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法庭中的所有人:“本案中法律正义和自然正义存在绝对落差,我想要说的是,司法,不仅关乎纸面规则的落实,还关乎规则背后的价值诉求,更关乎伦理纲常,以及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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