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愣神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离谱的现实。
没错,王行舟出的题太简单了,简单到李让都有些难以置信,简单到李让都有些纠结,究竟是请出诗仙呢,还是诗圣,亦或者诗鬼诗佛的大作。
出这么简单的题,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挂逼吗?
哦!
他不知道。
那没事儿了。
待李让回过神来,计时的信香已经烧掉了一半。
而扬州刺史府的一众属官包括王行舟在内,全都静默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着李让。
脸上满是势在必得的微笑。
李让依旧保持着那副醉醺醺的姿态,但心里却是无比纠结。
无他,他知道的写宴席的诗词实在太多了,多到他都不知道该用哪一首。
纠结片刻,李让心里不由得对王行舟有了点意见。
你说你出这么简单的题干什么,害得我还要思考,思考不用浪费力气的吗?
真是的。
太过分了!
李让纠结了好一会儿,信香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而以王行舟为首的一众官吏,则是已经准备好开始庆功了。
王行舟甚至在想,要不然待会儿轮到李让出题的时候,让一下他算了。
毕竟还是个少年人,少年人嘛,心气都高。
要是让他输得太难看,万一他玩不起跑回去找李世民告状怎么办?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少年人最难哄了。
在心里不动声色的吐槽了几句,见信香越来越短,李让脸上的纠结之色也是越来越明显。
王行舟收敛笑意,准备大方一次,给李让降低一点难度。
毕竟江南士族还是有和李让好好谈判的意向的,要是一次就把他的信心玩崩塌了,那可就没得玩了。
让他难堪三分之二柱香的时间,也算磨了一下他的棱角。
想到这里,王行舟不由得为他的气量感到无比的满意。
“李县侯,可是题目太难?”
王行舟饶有兴趣的开口问了一句,而后静待李让的回答。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李让服软,他便将七言的限制放到五言。
只是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李让便豪迈的大笑道:“有了,拿酒来!”
“嗯,五言也......”
听见李让开口,王行舟还以为是他服软,下意识的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但话说到一半,他便有些难以置信的将那个可字吞了下去。
“有...有了?”
王行舟一副见鬼的表情,七言律诗,随手指题,你有了?
其他官员也是瞪大了眼睛。
有了,什么有了?
李让没去管一众世家官员吃惊的表情,而是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
“砰!”
巨大的声响传出,将所有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见自己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李让故技重施,使劲将手中的筷子砸在案几上。
“哗啦~”
一阵声响过后,一众官员顿时面露古怪之色。
你有了就有了,你砸筷子干嘛?
李让偏过头,给了王行舟一个古怪的眼神,随即摇摇晃晃的走到案几前面,顺手从侍候的小厮手里夺过一壶酒。
收到李让的眼神,王行舟忽然心头一惊,随即一股非常古怪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太妙啊!
难道他真能做出什么传世佳作?
不然他那个奇奇怪怪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不会要翻车吧?
王行舟的心里有些嘀咕,本来胜券在握的心态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握了。
但转念一想,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李让能做出一首合乎格律的诗词就不错了。
至于传世佳作,那不可能。
随手指题,格律限制,七言限制,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曹子建复生,不然想要做出传世佳作绝不可能!!!
李让难道还能比曹子建更牛逼?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想到那些限制,王行舟有些悬起的心顿时又放在了肚子里。
他才不信李让有曹子建之能,不然怎么传世之作就那几首诗余。
李让要是有曹子建的本事,那他也能和先祖王羲之比肩。
王行舟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而李让来到正堂中间也不再继续耽搁时间。
脚步踉跄之后,便正式开始了他的表演。
主要是信香快燃没了,再不装就要翻车了,手拿王炸,也要打出去才有用。
所以,他打开酒壶的盖子,也不用杯子,非常豪迈的就往嘴里开始灌。
灌了半壶酒下去,李让打了个嗝,指着案几之上的酒菜放声道:“金尊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第一句刚刚吟诵出口,一群世家官员便不由得脸皮一跳。
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他竟然真的有了!!!
这一句,恰好应和了王行舟所出之题的主题——宴席。
并且非常直白。
王行舟神色一变,心中瞬间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可能是运气好,想到了这么一句,接下来肯定不可能有这种水平。”
自我安慰了一句之后,王行舟的脸色再度轻松下来。
李让念完第一句之后,便不再往下念。
环视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之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茫然之态,继续念道:“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第二句念出来之后,一群官员不由得神色严肃起来。
李让念第一句,他们还能用李让运气好来解释,但第二句念完,他们便知道,又一首传世佳作诞生了。
王行舟更是一脸惊愕。
这怎么可能,李让竟真的有曹子建之能?
竟然真的在短短一炷香之内,做出了一首合乎格律点明主题的七言律诗。
这
等等,不对,这不是一首诗,而是两句诗!!!
因为这两句诗都只有起,没有后续的承,转,合!
王行舟又放心了,因为这不能算作一首诗。
他承认,李让这两句诗确实达到了传世的标准,但是...它不是一首——诗。
既然不是一首诗,那这一题,便不能算作李让通过。
王行舟笑了,果然,李让还是没有曹子建之能啊。
眼见信香就要烧尽,王行舟一脸遗憾站起身来,正欲准备宣布李让此题不过。
但下一秒,李让清朗的声音便响彻全场。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让一口气念完了李白的行路难,而后将手中的半壶酒一口饮尽,随即使劲的将银壶投掷在地上。
银壶落地,信香也恰好熄灭。
随之而来的就是满堂的寂静。
王行舟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布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刺史府一众属官满脸震惊,瞳孔缩成了针尖状,嘴巴更是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
这是,应制诗?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骇人听闻!
他们听见了一首诗,诗里充满了迷惑,充满了茫然,但又饱含希望和少年心气。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什么样的豁达,又是什么样的通透?
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时此刻,震惊二字已经不足以表现他们内心的惊骇,若是可以,他们很想揪着李让的衣领质问一下他。
你他妈告诉我这是应制诗?
这他妈叫做应制诗?
满堂俱寂,满堂俱惊。
王行舟张了张嘴,脸上陡然间显露出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
他发现他就像一个小丑。
从李让下船开始,便开始费劲心力的在言语上给李让挖坑。
他从来没想过,他脸都不要了,才挣来一个为难李让的机会。
最终竟然会成为李让的显圣现场。
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他们自以为的刁难,自以为的必胜,自以为的胜券在握。
在李让这首所谓的应制诗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就很没意思。
累了,毁灭吧!
王行舟愣神了好一会儿,不由得苦笑出声。
反观李让,见所有人都被自己剽窃而来的一首诗镇住,则是露出了一脸无谓的表情。
怎么说呢,李让只能说是李太白诗仙的名号不是盖的。
什么叫做诗仙,诗道神仙。
他老人家的神仙大作,要是还镇不住一群凡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既然选择了装逼,那就一定要把这个逼装到完美。
所以,李让脸上再度露出醉态,朝着还在震惊之中的一群世家官员笨拙的拱手道:“诸位同僚,李某献丑了,区区拙作,还请诸位品鉴。”
李让的声音响起,惊醒了一群震惊得无以复加官员。
他们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让,不由得苦笑出声。
最先开口挑战李让那位谢司功率先朝李让拱手道:“李县侯自谦了,若是这也算是拙作的话,那下官等人写的诗词便没法见人了。”
说完,谢司功便顿时羞得以袖掩面。
想他方才信心十足的朝李让下战书,本以为就凭他们这些老牌江南才子的水平,一定能打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找不着北。
不曾想甫一交手就被绝杀。
真真是羞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