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一辆宛如小型宫殿一般的马车稳稳的停驻,拉车的是四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
马车的形制乃是皇室郡主出嫁所用的规格,如伞盖、金饰、玉辂之物,唯有皇亲国戚才能用。
至于拉车的战马,便只能用侯爵的规格。
按古制,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大唐沿用的是周朝的五等爵制,即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
李让现在是侯爵,算是诸侯,最多只能用四匹马拉车,多了便是逾矩。
在礼赞官的指挥之下,金城踩着红毯从马车左边上车,李让也翻身骑上高头大马。
“起程~”
礼赞官高喊一声,宏正的雅乐声响起,长长的接亲队伍便调转马头,顺着朱雀大街朝南面的明德门而去。
婚礼同样是大礼,自然要走南明离火之位之正门。
新郎与新娘子打头,身后是提灯的迎亲队伍,在之后是撒喜钱的童男童女,宾客们的马车居于正中,而后是王府陪嫁的嫁妆,浩浩荡荡上百辆马车,比起公主的嫁妆也毫不逊色。
围观的百姓们不断的起哄,说着各种吉祥话儿,哪面的声音大,负责撒钱的童子与童女便是一把铜钱抛洒过去。
长长的队伍几乎占据了整条朱雀大街,将近五十丈宽的朱雀大街都显得有些拥堵起来。
李让不断的朝围观的群众拱手回礼,脸都笑得有些僵硬起来。
显摆了好半天时间,长长的队伍才从明德门出了长安,随即又转道北上,顺着为渭河边的官道朝东面不远处的太平村而去。
出了城,迎着萧瑟的寒风,李让果断抛弃了唐观,翻身下马钻进了马车里。
开什么玩笑,来的时候没有马车可以坐,骑马还情有可原,现在有这么大一辆马车,金城一个人哪里用得了这么大的地方。
刚刚钻进马车,李让便忍不住舒坦的发出一声呻吟,整个人毫无形象的瘫倒在软榻上。
马车里,四个角上的暖炉同时冒着热气,软榻更是毛茸茸软乎乎的,鬼才愿意骑在马上吹冷风。
对于李让失礼的行为,金城倒是见怪不怪了。
她早已熟知李让是个什么性子。
总不能指望一个刚见面就敢出言轻薄女子的登徒子,会去守什么所谓的礼仪吧?
“有吃的吗?”
李让躺在暖洋洋的软榻上,轻嗅着身旁的美人儿身上传来的幽香。
金城正正经经的坐在软榻上,手持团扇一摇一摆,淡淡的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找。”
李让挣扎着起身,开始在车璧上翻翻找找。
然后,一无所获。
金城嗤笑道:“这是婚车,怎么可能给你放吃的。”
话音刚落,李让忽然满脸狐疑的凑到她耳边,问道:“你受伤了?”
闻言,金城的脸色僵硬了一下,随即将身子绷得更直了。
眼见金城还想否认,李让脸色一肃,便将她拉到怀里。
“别动!”
李让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金城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随着李让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还是乖乖趴在了李让的怀里。
李让也不客气,掀开金城的大氅和里衣,便找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的来源。
一根绣花针,深深的没入了金城洁白的脊背。
李让皱着眉头将针拔了出来,小小的针孔里顿时冒出鲜红的血珠。
难怪李让刚才就觉得金城行礼的样子怪怪的,像是弯不下腰一样,这么长一根针扎进皮肉,能施礼就怪了。
长针拔出,金城的身子顿时就松软下来。
但抬起头,发现自己还躺在李让怀里,身子也被他看了个精光,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大胆,此时还是羞红了耳朵根,将头埋在李让的胸膛不敢抬起。
李让将喜服给金城穿好,随手就把绣花针丢进炉子,而后不满道:“咱家又没有什么恶婆婆,还搞这一套。”
“娘亲说,是用来避煞驱邪的。”
金城声若蚊蝇的解释了一句,李让脸上的不满之色更浓。
“大喜的日子,什么煞什么邪都被冲散了,我可警告你,要是以后我闺女出嫁你敢用针扎她,我饶不了你。”
李让恶狠狠的威胁了金城一句,金城的头埋得更紧了。
新婚燕尔
长长的送嫁队伍一直从长安延伸到了太平村,马车已经能够看见掩埋在一片洁白之中的大雪之下了,尾巴才刚刚出了长安。
李让和金城的婚礼,注定是要被整个关中的百姓津津乐道的。
一位传奇侯爷,与一位传奇王爷之女的婚事,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百姓们绕不开的热闹。
“吉地已至,新郎背新娘入府~”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侯府门前的空地上,礼赞官抑扬顿挫的吟唱声响起。
金城急忙挣脱李让的怀抱,捡起了扇子遮住一脸红霞。
李让嘎嘎嘎的怪笑几声,跳下了马车。
侯府门前的空地以红布铺就,李让在红毯上站稳,伸手接过迎出府门的唐俭递来的长弓。
弯弓搭箭,对着天空、地面和远处各挽弓射出一箭,唐人尚武,这三箭分别代表向天祈福,天长地久和未来幸福美满。
射完箭,将箭递给唐观这个傧相,金城便被赶来的婉容搀出马车。
“来吧,夫人。”
李让将金城背在背上,顺着红毯朝侯府正门而去,
“背新娘子咯~”
不知道哪来的小屁孩吼了一嗓子,金城的身体顿时僵了一下。
“我不能自己下来走吗?”
金城的声音在李让的耳边响起,李让顿时笑道:“自古以来,哪有新娘子自己走进夫家的。”
说完,李让便背着金城在一众宾客的注视下,缓缓的走进了正门。
见新娘子进门,宾客们的欢呼声瞬间就传遍了骊山脚下。
李让背着金城一直跨进了二进的院门,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院子里摆着火盆和跨马鞍,分别寓意红红火火和平平安安。
李让牵着金城跨过去,顿时又引来一阵大笑声。
新人入礼厅,礼官便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一众宿老面前跪坐下来。
大唐没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一说,只需要跪拜父母与长辈,而后结发便算礼成。
李让父母双亡,今日坐高堂的便是唐俭和元氏。
“高堂献酒~”
礼官开始吟唱,李让伸手从托盘上取下两杯素酒,递给金城一杯,两人便在唐俭和元氏面前跪了下来。
唐俭和元氏笑呵呵的接过新人敬献的素酒抿了一口,对两个新人说了几句吉祥话,此礼便算是成了。
“敬枣栗!”
礼官继续吟唱,年纪最大的二叔公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起身,颤颤巍巍走到两位新人面前,将一把大枣分成两份递给两人。
此寓意,早生贵子。
古人对子嗣看得极重,自然也体现在婚礼的方方面面,由年岁最大的老人来见证,则更是让此事在整个婚礼之中占的分量极重。
李让和金城给二叔公磕头谢礼,二叔公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也退了回去。
“夫妻结发!”
礼仪来到第三个环节,而这个环节,正是结发夫妻这一词的由来,
新人需要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结成结,以红纸包裹珍藏,待其中一人率先身死,便放入棺椁之中陪葬。
礼赞官的话音落下,下人为元氏递上一把系了红绸的剪刀。
元氏从二人头上各剪下一缕发丝,用红纸包裹递给金城,笑意吟吟的看着两人道:“老身只盼你们二人能够相知相得,举案齐眉,相互扶持着过完这一生。”
二人再度朝唐俭和元氏一拜。
“礼成~”
礼官一声礼成之后,便将官府开具的《报婚书》与《答婚书》交到了两人手里。
这两封婚书相当于大唐官方颁布的结婚证,有了这两样东西,便意味着从此金城和李让就是官方承认的合法夫妻。
李让和金城起身,朝着主位上的唐俭和元氏一礼,又走到一众宿老面前施了一礼,最后转身对着观礼的宾客们施了一礼。
然后在一众宾客暧昧的眼神之中,牵着金城的手绕过屏风朝后院走去,身后还跟着婉容这个小尾巴。
大唐自然是没有送入洞房这一环节的,但新娘子在走完流程之后,依旧去到新房之中等待。
而新郎则是要参加一整场晚宴,向今日前来祝贺的所有宾客们敬酒。
月儿和娟儿早就等在后院,见李让和金城来了,急忙上前见礼。
“奴婢见过侯爷,见过主母。”
李让指着两女给金城介绍道:“她们是照顾我生活起居的贴身侍女,她叫娟儿,她叫月儿。”
金城挑了挑眉:“贴身?”
婉容一脸狐疑:“侍女?”
“嗯,月儿算是后院的内管家,娟儿傻乎乎的,但做事牢靠,有什么事情,吩咐她们去做就行。”
李让将两女介绍给金城和婉容,又给月儿和娟儿介绍了一下金城和婉容。
月儿怯生生的上前一步,行礼道:“主母,奴婢带您和大姑娘去新房?”
婉容仰着头,重重的哼了一声,正欲开口训斥两句立立威,金城便点点头道:“有劳月儿姑娘。”
“不敢,主母唤奴婢月儿就好。”
婉容:“......”
四女会面,李让眨巴了一下眼睛,果断选择溜之大吉。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虽然她们有四个人,但婉容和娟儿只能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