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用过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李让也来用一用。
绵延数里的车队,足足有两千唐军士卒护卫。
放在贞观年间,两千精锐的唐军士卒,若是搭配上足够的后勤补给,那是可以灭国的。
所以李让虽然是趁着夜色出发的,但走在路上时,却完全没有什么隐藏行踪的想法。
因为没必要。
这么大一支队伍,出了渭州之后,但凡是个人,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见。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李让安然无恙的走到了麦积山,也就是后世的天水附近。
过了麦积山,狭隘湍急的渭河便陡然宽阔平缓起来。
两岸植被的树叶脱落,被萧瑟的秋风卷得漫天都是,车队绵延在渭河边的官道上,倒是真有几分肃杀之感。
李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鱼鳞甲,隐藏在一群唐军士卒中间,并不出众。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李氏覆灭以后,他基本上已经成了世家门阀的公敌。
他可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眼球之下。
人群中,一骑逆袭而来,在李让边上停住脚步。
“侯爷,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山,名唤虎头山,渭河在那里拐了个大弯,是一处绝佳的伏兵之地,咱们是否需要早做准备?”
开口之人正是这支唐军的主将,名叫刘丛,官居上府折冲都尉。
李让闻言,摇头道:“不必,一切如常即可!嗯,将斥候放出去六十里吧。”
“是!”
刘丛领命,拔转马头而去。
他走后,李让便取出地图开始看了起来。
理论上来说,最适合伏击李让车队的地方是他们刚刚走过的麦积山。
但世家门阀的人既然没有选在麦积山设伏,那也就不会选在距离麦积山仅有不到六十里的虎头山设伏。
至于李让为何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相信世家门阀的人不会是蠢货。
李让的车队过麦积山之前,已经做好了受伏的准备。
因此,在无惊无险的穿过麦积山之后,唐军必定士气旺盛。
在唐军士气正盛之时,跳出来与唐军拼杀,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些东西是从未有过领兵经验的李让都能想到的,没道理世家门阀的那些聪明人会想不到。
反正换做李让来设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将伏兵的地点选在陇右之地的。
看了半天地图,然后李让给在场的将士们表演了一个手撕地图。
因为他在地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陈仓两个字,更别说陈仓周围的山川地形了。
也不知道这地图是谁画的,一个土包就是山,一道横线就是河。
抽象得堪比圣母玛利亚穿上了红色内裤,还被太上老君的青牛当成了坐骑。
他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牲愣看了半个小时愣是没看懂。
此时此刻,李让无比怀念后世那个能把人导沟里去的坑爹德。
扬了手中的碎屑,李让对身旁的将士吩咐道:“去,叫刘丛来见我。”
那将士一愣,对上李让暴躁的脸色之时顿时被吓得一个机灵,急忙打马走出列队去寻刘丛。
一小段时间之后,刘丛逆马而来。
“侯爷,有什么吩咐?”
李让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找几个脚程快一点的人速速赶去陈仓打探地形,本侯怀疑,那些老鼠很有可能会在陈仓等我们。”
刘丛直愣愣的盯着李让,忽然笑道:“侯爷,这不能吧,陈仓都属于雍州治下了,他们在陈仓设伏,那不是找死吗?”
李让斜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干啥。”
刘丛抬手摸了一下头盔,憨厚一笑道:“行,末将这就去办。”
“赶紧去。”
李让催促了一声,目送刘丛远去之后,便继续沉思起来。
李让之所以会关注到陈仓这个地方,主要原因就是刘丛方才那句话。
陈仓是关中门户,属于李世民的大本营。
李世民能够容忍世家门阀安插探子到关中,但绝对不可能容忍世家门阀的私兵大举进入关中。
探子就好比是老鼠和蟑螂,谁家里都有几只,杀不尽屠不完,自然是能忍就忍了。
私兵死士不一样,那就好比一个一米八的壮汉举着大砍刀冲进了自家院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
更别说李世民这个占有欲极强的帝王。
但民间有一句谚语,叫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有一种说法叫做灯下黑。
车队进入陈仓,便相当于回到了家里。
都回家了,谁还会抱着警惕之心呢?
刘丛方才的质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若是敌人就恰好利用了这种心思,直接在他的家门口设伏呢?
当你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里,却发现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就提着砍刀躲在门背后,你一开门就上来给你一刀,试问,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所以李让必须要杜绝掉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
无非就是安排几个人先去探探路罢了,也费不了多大力气。
车队继续上路,傍晚时分安然无恙的过了虎头山。
事实证明,李让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夜深了,将士们找了一块空地,将车队围成一个圈,两千士卒便就地在扎营。
李让吃过干粮便钻进了睡袋。
北方的秋日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可以热到人汗流浃背,到了夜晚,又能冻得人瑟瑟发抖。
夜半三更时分,李让半睡半醒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敌袭,敌袭!”
刘丛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两声,整个大营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将士们有条不紊的着甲配刃,准备开始反击。
李让钻出睡袋,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大帐,随手扯过来一个朝士卒问道:“敌人在哪呢?”
那士卒看清李让的脸后,急忙躬身行礼:“回侯爷,属下也不知敌人在哪。”
李让:“......”
无语了一阵,李让选择回到营帐等待。
世家门阀的疲敌之策罢了,就算有敌人,不过也就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来了也是送人头的份。
不出所料,四更天时,刘丛便将几个人形物体带回了大营之中。
李让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巨大的黑眼圈里带着朦胧的困意。
刘丛单膝跪地,指着一旁的几个人形物体道:“侯爷,抓到几个活口,该如何处置?”
李让打了个呵欠,大手一挥道:“推下去杀了吧。”
刘丛:“?”
众死士:“?”
刘丛的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侯爷,不审一审吗?”
李让无力的回道:“有什么好审的,杀了吧!”
刘丛:“......”
欲言又止的看了李让几眼,刘丛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开口,对着帐中几个士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人拖下去宰了。
待几个士卒将抓回来的死士带出营帐,刘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真的不用审吗?”
“不用,以后别费力留活口了,来犯之敌,一律当场杀掉。”
李让留下一句话,打了个呵欠之后,便又钻进了睡袋之中。
倒不是李让嗜杀,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去做无用之事而已。
审了又如何,且不说能不能审出有用的信息,就算审出来了,难道刘丛还敢带兵杀上门去不成?
反正李让是不敢的。
所以,与其去浪费时间审人,还不如多补充一下睡眠。
而刘丛看着李让的背影,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这是什么人啊,这样真的好吗?
但李让却完全没有给刘丛解释的意思,缩回睡袋里,口鼻间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刘丛无奈的跺了跺脚,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退出了营帐。
时间就这样无声的流淌,不知不觉,又是十天过去。
这十天时间,李让的睡眠质量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一塌糊涂。
几乎每一夜,世家门阀的死士都会来袭扰车队。
有时候是几十人,有时候是几百人,虽说每次都是来送人头,但他们对此却是乐此不疲。
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全队两千人的唐军士卒,不得不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分成三部分轮流值夜。
但尽管如此,许多唐军士卒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李让更是每天晚上都要被吵醒无数次,他真的是恨透了发明出疲敌之策那人。
时间来到第十天,李让终于等到了刘丛派去陈仓打探消息的士卒归来。
刘丛一共派出了两伍士卒去陈仓,一共十二个人,全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而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则是让李让喜忧参半。
喜的是据十二位士卒所言,他们搜索了陈仓周边适合藏兵的地方,没有发现什么伏兵。
忧的是李让觉得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不实。
但十二个士卒众口一词,李让也不得不承认他可能猜错了。
而现在,他们距离陈仓的距离不足两百里。
以车队每日前进六十里的速度来看,最多再有三天,他们便能进入陈仓境内。
这个时候,再派人去打探陈仓的消息就未免显得有些多余了。
所以李让只能下令让所有唐军士卒打起精神,并尽可能的将斥候遣出去更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