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远点!———”
林中一声呼喊,数米高的树木倒地,压断几根邻近树木的枯枝。
无限军官到达本历史线第十三年。
原赵国地区,刚入春,冰雪消融。
成队的民兵聚集在野林边缘伐木,以供驻扎部队在赵地所需,和支持当地生产生活方式改造。
为了推动工业、农业建设,更为了让当地民众脱离饿死的危险,汉国势必要从彻底消化的地区向新占区域“输血”,填补煤铁和粮食的缺口,这样长途的大规模运输,要做到高效率低损耗只能靠马拉列车,但马拉列车的轨道路线目前主要维持粮食运输,已经压力不小,再想运煤输给数万维稳部队,多少太过强人所难,他们只能先退回到烧柴和木炭的时期。
因地制宜,实事求是。
一味地追求技术上的先进是行不通的。
“铛铛。”
民兵队里,一名砍树的青年停下来,露出欣喜的神情翻着面观察手中的铁斧。
直到汉军到来前,他都没摸过金属工具。
去年赵初定时,他家里人趁乱摸走了把铜斧,觉得是个好物件,拿去砍柴,没一会儿就磨损严重得没用了,青年寻思着,这个姓铁的物什比铜的结实多了。
又想到汉国老卒担任的民兵队长,他咧开嘴笑。
和以前的晋、齐地区一样,队长允许队员在工作时间结束后用公家的斧头砍自家的柴。
“咔。”
又一下砍进树身。
这种树树干直,且材质偏软,做建材挺勉强,长到大腿粗了砍倒当柴烧正合适。
柴可不只是乱砍的,几种薪材各有各的用法:
草是极好的引火物,但只适合引火,那种生得比几岁小娃娃还高一抓一大把的草,若图省事选择它,就算把家里塞得满屋子,依然“呼——”地一会儿就会烧光,看着火势猛,草也多,其实还不够烧开一锅水。
枯枝是上佳的薪材,那些落到地上大大小小的树枝,易燃,收集起来省事,只需弯腰去捡,可想用它的人也多,所以不够用,还得搭配别的烧。
然后是从树上的枯枝到看起来方便砍的小树,再到大树,平民百姓的选择依照收集难度顺位,才到现代人印象里那种长条形的“柴”。
“柴”的品类亦有优劣。
松木最受老百姓欢迎,它木质松软,油脂丰富,大松树可以板壁造家具,许多地方还有在烧火做饭的地方梁上挂肉,燃烧松木柴火,烧火做饭顺便熏腊肉的习俗。
然后榆树、桦树、柳树可以做优质木柴,红松和樟子松不仅是好柴,烧来烤肉更能激发肉的美味,杉树不仅火力旺还没烟,诸如此类不一而同:不同树木品类都有人民代代相传的“口碑”,平民百姓的生存智慧就在其中。
“咔!”
一斧劈断薪材。
驻扎部队的营地,板车一车车地拖回烧水做饭的燃料,劈柴的中年人捶了捶后腰,擦拭额头的汗水。
这里是炊事班。
烧火、洗菜、切菜....十余个炊事员正各自忙碌着,为同袍们准备午饭。
他们的同袍正在上课。
“王曰:唯人与唯器,甚谬。”
讲课老师由营内的文书担任,在草棚搭建的大“教室”里,百余名兵卒坐得整整齐齐,目光集中到老师和他身后黑板上写的字:
“卒不利,以其器予敌也,器不利,以其卒予敌也。”
在大部分战役中,陆大古建立起的军队依靠兵卒和火药武器的配合,都轻易压制了作为对手的青铜时代军队,让敌人“被驱不异犬与鸡”,于是军内出现一种声音:
现行的训练方式里有许多项目太没用,应该减少,或者取消,只要有足够多的火炮、炸药包、火枪就够了。
而这就是陆大古下达的批示。
在大古的老家历史线,唯士气论和唯武器论都是那位教员早就批评过的东西———“钢多气少和钢少气多都不行,钢多气也多才是最好的。”
否则,详情可以参考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光头运输大队长。
正面案例可以参考二十世纪的我军。
这里必须明确一点:我们的先烈绝不仅仅是靠人海战术赢得了战争,这是敌人的污蔑和摸黑,信仰的主义对单场战事的影响也没有许多人认为的那么大,不是成群的士兵高喊着gc主义万岁发起集团冲锋,对面就真成了土鸡瓦狗,就应该感到害怕,应该退让。
先辈能赢是因为更进步,是因为有更强的组织性、纪律性。
真理不是一生下来,所有人就自动相信祂了,有人证明祂,祂才成了真理。
谁有这种想法,就闹了“王莽哭天退灾”和“向栩《孝经》退敌”讽刺的对象的笑话:
王莽篡汉时,过于激进的复古和改革措施,加上天灾人祸造成大范围反叛,局势危急,王莽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叫崔发的人建议,《周礼》、《春秋》都有记载,国家有了大灾,可以用哭把它压下去,《易经》也说“先号啕而后笑”,大家可以痛哭一场向上天求救,王莽于是带着群臣到郊外一起大哭,向上天叩头,王莽哭天时的讲话《告天策》被下发全国要求背诵,谁能背全《告天策》,可以直接做官。
东汉时期,张角率领黄巾军起义,一个叫向栩的狂生为了讽刺别人上书献策,说朝廷不必发兵平叛,只要派遣一名将军到黄河边,面朝北诵读《孝经》,黄巾军自然退散。
如果没有巴黎运动,没有红毛熊建立联盟,没有先辈再造炎华,没有纵队,gc主义在图书馆书架就不会被分类为社会科学。
而是科学幻想。
“报告!”
“进。”
几名士兵列队进教室入座。
他们是先前接到任务去帮助本地民众修缮房屋、搬运重物的人。
这个驻扎营地内有兵员200人。
他们的职责是维持当地的秩序,协助被指派来的官员实行管理,包括但不限于清剿群盗、镇压五国余孽、驱逐或清理构成威胁的中大型动物、辅助当地工业与农业起步、对民众进行大范围宣讲,取得本地人的信任。
现阶段他们遇到的困难不算少,不过,等当地民众切实地看到农业改革和工业带来的益处,相信了宣讲,愿意配合工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多数人只觉得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只害怕汉军的武力,牛羊似得被驱赶着让干什么才干什么,或者故意搞对抗,他们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当然,搞对抗的人一直在减少。
“卢队长早。”
这时候,营地的采购员什长牵上拖车的马儿,带着五六名兵卒出去收购肉和蛋,路上遇到的乡民都在打招呼。
“早。”
什长和兵卒一一笑着回应。
汉军消灭了本地的贵族豪强以后,首先做的就是分田、分粮、分农具,开放山林河道,让民众不再像以前一样进山砍柴打猎、下水捞鱼都可能被打死。
尽管耕作模式尚未来得及改换,传统的撒种产出相对太低,人们的生活已经比以前轻松了太多。
对帮助他们的汉军本就几分亲切。
本地驻扎的部队更没有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有也依律处置,给乡民交代。
当然更亲切了。
“卢队长,来看看我的鱼吧,上午刚打的新鲜着呢!”
“我这儿有鸡蛋!”
“这些果子可甜了!”
于是采购队一进乡间集市就受到乡民热情招呼。
能维持这种场面不仅是因为组织性、纪律性,还有荣誉感在驱使———汉军士卒真的相信七国民皆为汉族,是血脉同源的手足同胞,民族/主义的催化觉醒极大地提升了汉国内部的凝聚力。
陆大古为本历史线的炎华人提供了凝聚内部的完美方案。
至于后人会不会走偏,搞成几千万、几亿魔怔人出笼.....大古只能希望将来不会有这么一天:
民族/主义好比内库,你不能不穿,更不能没有。
但如果你不是超人,最好不要把它穿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