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喀喇喀喇.”

马车行驶在砖板铺平的道路上，速度与人小跑相当，马车上的铃铛提醒着过往路人，由空间士兵扮演的禁军打扮的家丁马夫操控着缰绳，四名空间士兵禁军护在马车两侧。

陆大古拨开马车内窗帘的一角，向外探视。

大进侧着身子挨过来，借着他开出的空隙，也向外观察这繁华的大道。

经过坚持不懈的改造，烧制青砖取代了过去粗糙的土路，车马于是可以更平顺地经过道路；所有府政建筑，如衙门、工农业部门、图书馆都用砖和水泥为建材，加上为部分工人建设的新房，在人们之间渐渐掀起风潮，他们看到，岔路里零散分布着改建住房的工地。

又经过几分钟路程，工地在驶过拐角后消失不见，视野内出现许多行人，其中不少人穿着灰棕色衣服，那是工厂的制服。

但他们大半并非工人，而是工人家属。

因为这些衣服做工扎实，价格低廉，又允许工人家属购买，大部分家属都喜欢买这种制服，不合身还会自己做改款的针线活。

陆大古的目光划过路边的摊贩、餐馆，看那来来往往，在摊点驻足的人，和摊位上蒸腾的热气。

从这里能听到摊主们口音浓重的叫卖声：

“炊饼———”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腰带面，米线面，配蛋！”

“冰糖葫芦———”

“叮叮当。”

他们还发现了道路上很多跑动嬉闹的孩子。

这是生活条件稳定提升的效果，调查显示，在这座汉国国都，人口增长曲线呈J型，人丁增加最多的人家已经扶养了五个孩子。

比他们原先预测的快得多。

这批新生代将成为未来汉国的基干。

比向一个人灌输新思想更难的，是改变他的旧思想。

而比起从青铜时代跨过铁器时代，跑步进入蒸汽时代早期的人们，孩子们是最能适应新时代的。

“这就是我们坚持从最基础的，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做起的原因。”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历史的主体，所以才要坚持群众观点和群众路线。

他乌黑的眼睛里扫过街道，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只是自上而下地强迫他们，绝对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嗯。”

她点点头：

“这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对社会存在具有反作用。”

她的理论水平并不弱，陆大进的人文社科基本是跟陆大古学的，没上过正经科班，但大古在这方面记忆还算比较完整，大进又整天跟着大古利用人文社科知识管理国家，她如果到后世考试，分数绝不会低。

“如果我们只是去强迫去操纵，到头来不过是驯养几千万牛马罢了。”

“而且会遭到极多的反对。”

守旧的力量总是强大的，不只由于旧利益群体的驱使，也因为改变意味着未知，未知常常令人害怕，就如那句：所有在我出生之前发明出来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在我15到35岁之间发明的东西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所有在我35岁之后的发明都是反人类的。

人们在改变中获利，所以才愿意主动改变，并因此加快了科技探索———科技树只靠两个人是爬不上去的。

而现在，工人在生产中改进生产工具，学生走出学校进入岗位后，将知识作用于生产，生产再反馈于知识。

正循环已经大体稳定了。

“咈哧。”

“叮铃铃.”

马儿甩了甩尾巴。

马车停在一座三层小楼门口，它是座单层高三米多的砖木混合建筑，铺设青灰瓦片的屋檐翘角，屋檐下悬挂几枚风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细响。

他注视着门旁挂在墙上的牌匾：

汉国安阳布匹织造总局

两人走下马车，迈入大门，车夫驱使它停到织造局右后方的停车场。

守卫看了眼两人的穿着，收回视线，没有动作。

非富即贵的衣物给他们减少了麻烦，如果他们穿得太俭朴，多半要盘问几句。

就和要求穿正装出席的场所，背心短裤拖鞋不修边幅还没带请柬证明，保安肯定会拦住一个道理，非要进去，就叫故意挑事。

“您好。”

陆大古走向窗口，对工作人员稍稍欠身，说：

“请给我一份最近的货物价格表。”

对接递来单子，正翻阅着。

“小兄弟。”

旁边的富商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不是本地人吧？”

“是，我们夫妻二人从别处来。”他还以笑容，拱手施礼，“听闻布匹织造，以安阳为上上，所以过来看看。”

“我说怎么那么面生。”

那人笑了，很自然地聊起来：“小兄弟，做的也是布匹的生意吧？”

“差不多。”

“我看你们有股文气，还读过书？”

“是，我们是公学子弟。”

“这么年轻就出来跑商了。”对面感慨，“真是年轻有为，我这个年纪，还跟着家中老父四处跑动呢。”

此时，陆大古把胡子刮得很干净，作为无限军官，空间也为他提供了在任务世界延长年轻时间的隐形福利，所以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

“不过有几分运气而已，仗着家中长辈荫蔽，所以敢出来尝试罢了，只要敢学敢做，我相信没什么大不了。”

他肯定道：

“再说天下的生意，都逃不出供、需二字。”

“说得好！”

旁边人也凑上来，赞道：

“正是此理！”

大厅里一下热闹了很多，人们谈论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陆大古望了眼门外的天色，向他们拱手施礼，推说有事，在人们的挽留声中撤去。

“莎莎莎。”

当他走到大门旁的时候，早早退到角落的大进刚好写完最后几个字，她刚刚记录完了他们的对话。

刚才的对话中包含了他和周围人的玩笑话、近期纺织业走向、几宗大的货物流通，对兑换钱票的汉国钱庄使用评价，圈子里认为最值得学习模仿的成功商人，和那人值得学习模仿的点在哪，对未来的大体期望推测等，还掺了几句键政。

他需要的信息都得到了。

“真的能问到啊。”

她合上本子，把它收起。

“是这样的，脸皮厚一点，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

“那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她问。

“找工地、制造厂和纺织厂。”

所以接下来，他们需要换身衣服，让马车停在固定的地方接应，分头行动，自己到各个地方去调查，调查完汇合，逛街，顺路去趟制造局。

作为上位者，等着下面的人来汇报是完全可行的，但他觉得动手实干更踏实。

“我习惯了.....光有统计数字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