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深夜的一家客栈里,少年坐在桌边,点着煤油灯,桌边的窗外,打更人经过道路,敲响铜钟,提示着时间。
“哗啦。”
他籍着灯光翻阅手中的文本,那文本用简体字书写,上面是一些他和同学们的猜想,作为本地公学内的尖子生,他们了解到一些非常浅显的物理学知识,包括汉王陆古提出的“力学三定律”、“原子”等,然后他们开始好奇,为什么物体会燃烧,燃烧究竟需要什么。
部分同学提出了“燃素”。
这种说法认为,火是由无数细小而活跃的微粒组成,这种微粒可以与各种物质结合,也能游离存在,燃烧,就是“燃素”大量脱离物质的过程,因此,“燃素”是物质燃烧必不可少的物质,燃烧过后,物质增加的重量就是“燃素”。
这种说法受到很多学生赞同。
但还有一部分同学指出,物理课老师早已为他们演示过,在密闭容器内煅烧物质,物质质量不变。
他们需要更完备的理论来解释“燃烧”。
除了寻求“燃烧”的正确解释。
还有些学生在寻找测量光速的办法。
在过去,人们认为光乃“闪烁之气”,它没有速度,一束光出现的同时就抵达了终点,并认为祂是一种具有生命的力量,具有哲学和现实的双重概念,《周易》有言:“光明盈天,地之不仁,以至于人,犹可违也”。
意思是,光的力量无处不在,即使人不敬天地,也无法违抗光的力量。
而在公学里,随着一种名为“玻璃”的东西出现在学生们面前,在老师指导下用它玩弄光线玩的多了,他们便不再满足于仅仅知晓和敬畏“光”,还想了解光背后的道理。
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可用的,测量光速的方法。
“哗啦。”
少年翻过本子上物理学的部分,到了生物学。
关于粗浅的遗传学知识。
他们的王,陆古,公布了他本人同些许农学院墨者在培育农作物中的发现,他们仔细调查汉国内多个地方的五谷,发现每种作物,都可以再细分为“品种”,有不同的优缺点,譬如,同样是麦子,某个品种的茎粗叶大,但麦粒小,产量明显少一些,某个品种茎长的高,产量相对多一些。
以上这些性质还会在这些“品种”的后代中流传。
不过偶尔出现不一样的个体,这种现象被称为“突变”。
少年对此有着浓厚的兴趣。
在了解到“遗传”和“品种”两个概念后,他花了很多时间观察一块地的野草,对其仔细分辨,找到了30多种草。
他越来越相信,天地万物背后自有其运行的逻辑和规律。
而只要自己和同学们继续努力,总有天能把全部的道理找出来。
夜已深了。
越思考越精神的少年仍睡不着。
念及学校里教的诗,心中感慨,他提笔写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直待默写完这首令他初学时热血沸腾的诗文,他再次写下教室里那句挂在墙上的格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写完,放下笔,少年期待着明日的课程。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从公学里那位常常感慨“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物理课先生那里寻求答案。
忽然,窗外有车马声。
他看到两辆马车快速驶过道路。
直沿着大道,开往远处的入城口。
“驾。”
马车夫向守城官兵出示证明,城门开,两辆马车直奔离城几公里的驿站,在那里,八名甲士下车,换乘本该夜间停运的马拉列车。
皎洁的月光下,金属铺设的轨道微微反射荧光,车轮碾过,发出在夜间变得更加清晰的轮轴和轨道摩擦声,从始至终,乘上“专列”的士兵们一言不发,只是抱着三个布包。
驾驶马拉列车的车夫好奇地想要回头看看,透过敞开的头舱舱门,完全能瞧见车厢里座位上的士兵。
但他忍住了。
车夫暗暗提醒自己,不该看的别看。
再有百里,列车停靠驿站,早早候在驿站的马车接送。
一路辗转,马车从小路驶入王宫。
天光未亮。
陆大古已经在王宫的角落里等候多时。
士兵把一个布包交给他,大古轻轻地掀开一角,是个熟睡的婴儿。
三个婴儿被从刚刚占领的燕地护送过来。
他将对外宣布他们是他的子嗣。
为了完成这项护送任务,陆大古动用了几十名空间士兵,全程昼伏夜行,严格保密。
然后寝宫里,刚刚起床的大进看到了抱在他怀中的婴孩儿。
大古坐在一张桌边,已经醒过一次,被乳娘喂饱了的孩子笑着伸出小手,抓住大古伸到面前的食指,他看着孩子的笑,神情很平和。
她疑惑起来:
“这是.....”
“战争遗孤。”
婴孩儿傻笑着伸手向上,好像想摸摸他的脸,他的神情又柔和了些,乌黑的眼瞳中微光闪烁:
“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继承人,名义上的,我和你的孩子。”
“还有两个在他们的乳娘那里———这些小家伙睡了又醒,还很容易饿,得叫她们仔细些照看着。”
大进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支着下巴,观察那个被他逗弄得不停地笑的小肉团,接着视线向上,看向他温和的侧颜。
“挺奇怪的。”
稍稍垂下头,让孩子可以抓住他的鬓角,他说:
“在这之前,我担心了很久。”
他将对这些新生命负责,肩上又多了几个沉甸甸的担子。
“明明我自己都没有过家庭,现在却要扶养孩子,我真的能做好么?我能承担好这份责任么?我可以教好他们么?”
陆大古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教育家,在这点上,他和别的父母没什么区别,一想到这点,他就有些担忧,更觉得害怕,为人父母竟然不需要学习和考验———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这是否太草率了呢?
“等真的要开始扶养他们。”
“我反而没那么多想法了。”
他只感觉到自己很平静,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心里流淌:
“教育好他们是没法保证了。”
他对大进笑着说:
“先从一个父亲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