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咚!咚!咚!”
牛角号,重鼓。
点烽火。
传令兵冲进齐国王宫,行礼汇报:
“王上,黄巾军已经城外二十里外!”
大殿内,群臣哀嘁一片。
二十里,至多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这也意味着,齐国距离亡国只剩下一两个时辰了。
与过去不同,这次即将攻进来的军队里没有哪怕一个“血脉高贵”的人,领兵的将领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行劝降、谈判,直言要将战争进行到底。
被这么一伙人打进来,会变成何等惨状,他们已经不敢想象了。
无论如何,已经打到眼前了。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和黄巾军摆上一场。
“着令,田望、田奚、韩蔺等将。”姜游离神情疲惫地摆了摆手,“坚持守住。”
王宫外,街道上只余肃杀气息,无分男女老幼,尚未归家的人们得知攻城便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寻找隐蔽角落,城中平民紧闭门户,人心惶惶,祈祷着战事早些过去。
黄巾军名声是很好,许多人都听过。
可仗打起来,谁又敢说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快!快!快!”
一队甲士驱赶着上百搬运守城器械的民夫直奔城墙而去。
类似的场景遍及城中各处。
从上空看,就像暴雨来临前的蚂蚁,“蚁潮”汇聚在各段城墙。
城墙上守城主将静候黄巾军到来。
他们也只能等待了,城外几支部队都被击溃了,现在这关头,根本没办法去将那些溃兵再次组织起来。
更别说他们跑得很有效率,各自成队回乡,路上相互照应,轮流值夜望风,遇到同乡队伍还会主动汇合,比他们进攻的时候都更有组织有纪律。
很多底层士兵都逃出经验了。
只要远离黄巾军的目标方向,逃亡途中不伤害平民,那些义军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要是胆子大点留到后面当俘虏,还能混一顿饭吃。
什么?死战?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就那点粮饷,都不定能拿到,赏赐都是上面的,玩什么命?
“堂堂大丈夫,岂能怯战?”
城头,城将田奚还在向身边有姓氏的良家子们高呼:
“国养士百年,而仗节死义,就在今日!”
“惟!惟!惟!”
旁边,与田奚同宗同族的田望紧紧地抿着嘴唇,眺望远处,额头渗出一丝丝冷汗。
这次不能再逃了,他们田家与齐国姜氏深度绑定,世代忠君,为了这份让他自豪的高贵血脉,城破国灭之时,他应当与城同死。
“呼———”
城外,黄巾军十八万大军分成三路,中军八万攻城主力,左右两路各五万围城。
“喜,寒时随我攻城,怒,乐各领一路围城,老规矩,围三缺一。”
““诺!””
陆大古一手持缰,一手持戟,骑着战马。
城头守军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他举起长戟;
“放箭!开炮!”
“彭!”
炮弹击碎城门,连同门后守军击飞,露出这座至少有二十万以上人口坚城的瓮城,箭雨落在城头,顶着盾牌的黄巾军士卒和攻城器械从他左右前推,脚步和车轮扬起滚滚烟尘,这其中有部分兵力是在早期占领的齐国国土上征召和训练的,他们在这场攻灭齐国的破城战中表现得比晋地老兵还要勇猛热切几分,主动参与了先登夺城。
明知危险,仍强烈要求换下原定的队伍。
他们的脚步和车轮带起的烟尘看上去和过去国君、贵族命令平民服徭役、兴土木时工地上的滚滚烟尘一样。
那烟尘久久地萦绕在战场上空观望。
不愿散去。
看着这一幕,陆大古徐徐吐气。
高阁垂裳调鼎时,可怜天下有微词。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他翻身下马,缰绳交给亲兵。
推开战马过来蹭蹭的脑袋:
“乌驹,听他们的话。”
然后长戟也交给亲兵,拔起一面旗帜,指向前方:
“儿郎们!随我冲锋!!”
“啊啊啊啊啊!!!———!”
瞬间,喊杀声在他身边沸腾,听见大古高喊的士兵和将领们追随着他的脚步冲向云梯。
在踏上云梯的刹那,陆大古打开思维加速,周围的事物连他自己都慢下来。
他踩着云梯冲上城墙,城墙上已经在混战中。
大古大跨步踩过十几个女儿墙墙垛。
在接近一名抵挡了三名黄巾军士兵的精兵时跃下女儿墙。
“嗤!”
旗杆枪尖直刺其喉咙。
一抖旗帜,随手扶起个快要摔倒的己方士兵。
他对面齐军士兵正出现溃退。
“快!快!”
而城内稍有身份的人家府邸都乱作一团,某个大户的门口,管家焦急地冲搬运财物、粮草的家仆们喊着,对两个搬木柜的家仆喝骂:
“蠢才,搬那个干甚么?先搬内府的箱子!”
己方军队难以力敌的消息一经传回,加上这个时代的中上层人细究起来大都沾亲带故,有消息有门路,知道黄巾军每到一处要走什么流程的他们都慌了,反应快的早就跑了,剩下的贵族边咒骂这群“倒反天罡”的“疯子”,边像晋地贵族一样选择逃离的同时哀叹:
“礼崩乐坏!礼崩乐坏!———”
“祖先多少年的基业,竟然就这样毁灭了!”
他们逃离的同时,黄巾军已经攻入城口,陆大古顶在最前面。
挥舞旗杆,身若游龙,鲜血渐渐染红旗帜,将枪尖染成暗红,他对面的齐军戈刃朝向他,在他前面围成半圆,战战兢兢地维持着距离,他每前进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直到他旗尖朝下,说:
“放下武器,脱掉军装,离开这里,某可放你们生路。”
“当啷。”
他们立刻照办。
“不准退!不准退!”
齐军统兵将领田奚向不断跑走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没人听他的,很快跑光了,仅剩他和几个亲兵。
田奚折断肩头箭杆,大喝着带他们冲上来。
“呀啊!———”
“嗤。”
陆大古抖了抖旗杆,跨过倒在路面的障碍物。
向着城中央的齐国王宫。
田望带着八百亲兵守在主路上。
怎么办?
田望看见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军,和最前面那个身影,两腿战战,脸色煞白。
要逃的话现在还有机会。
不。
他咬紧牙关。
不能逃,大王就在身后!
王说了他要与国同休,我岂能背叛?
“陆古!———”他冲大古喊道,挥戈冲上来,“与我决一死战!”
“铛!”
两柄长兵相撞,随后陆大古旗杆转动,挑翻他的戈,长杆抡圆。
“彭!”
田望被打飞,摔在地上,恍惚中,遥遥望见几辆战车冲出王宫,逃向后方,瞳孔一缩。
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