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所在的平原上,从上空看,城市向外,兵如流水分为两路,城外的农田,一群士兵浩浩荡荡对上都城一路。
而那路暂未受到阻拦的城兵直指荒野上的矿场。
矿场守军初见大队还戒备着。
待看清是些身穿破烂麻布衣服、武装起来的黔首,渐起轻视之心。
“里面的人听着!”
女孩一手执戈,驾驶战车,位居领头向矿场喊话:
“速速投降,饶你们不死!”
“哪来的小娘皮?”
守矿军头哈哈大笑:
“看你的头发,像是夷人,可身段不错,生得貌美,你若肯做我的侍妾.”
“彭!”
人们看到了残影。
长戈自少女手中投出,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瞬间飞出几十米,直接打穿军头身前的木栏板,刺透刚才还在大笑的军头眉心。
现场一片寂静。
“呸。”
少女啐了一口,她记得,大古说过,对别人吐口水是不礼貌的。
随后她身后的起义军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武夫人!武夫人!武夫人!”
大进再从士卒手中拿过一把长戈,驾车冲锋:
“进攻!”
以空间士兵为先锋的冲击阵列立刻开始用弓箭开路,持削尖长木杆做成的长枪和兵刃,已经见过血的乡民们跟着冲锋,破开抵抗。
另一头,陆大古驾驶战车面对敌军。
几百名士兵带着纠集成人潮的田奴、农民。
领头一辆飘扬着吕字旗的战车。
年轻人端坐战车之上。
以大古的视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轻蔑。
另一人与年轻人稍作交谈,便驾另一辆车到阵前,那男人高喊:
“逆贼!”
“你原是山中的猎户,国家准你得一块土地,种地以谋生计,你竟然不思报效,倒反天罡,惑乱人心。”
“你这无君无父不知贵贱有类禽兽之人,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还不快过来引颈受戮,我家公子仁慈,可以留你全尸!”
闻言,陆大古作打量状,持戈挺身而立:
“听你这语气,你是儒家的人吧?”
那人神色骄傲:
“自然!”
“哈哈哈哈!———”
大古当即大笑,在那人疑惑的目光中,擦拭笑出眼角的泪渍:
“你不要以为我读书少就骗得了我,我刚才是笑,值此乱世之中,艰难困苦的时候,你却面无菜色,肤白痴肥,衣冠崭新,夫子若在,早该清理门户了!我书读的不多,可也知道夫子说过一句,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这话的意思是,国家有道的时候,应以自己的贫困为耻辱,国家无道的时候,应以自己的富贵为耻辱。
“还说什么儒家子弟,连夫子的话都不听!”
“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他笑骂:
“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不反根本,妄作孝悌,而侥幸于封.....”
陆大古的意思很直白:你这种家伙装腔作势,花言巧语,妄议先王诸事,戴着树杈一样的帽子,系着死牛皮做的腰带,空话连篇,谬误百出,从来不下地种田却吃香的喝辣的,不织布却穿戴打扮,摇唇鼓舌无事生非,混乱视听迷惑主子,完全忘记了本分,忘记了百姓自然生存的根本,虚伪地宣传孝悌理念,而勉强做作装成孝顺听话的样子来骗取信任,侥幸骗得一官半职、荣华富贵!
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呢?
不过是靠着先祖的余荫,能够读到些书,所以能装模作样讲出些大道理,能够找个主子混到差事,不必和我们一样死中求活,所以能够清高地在这里说些混淆是非的废话骂我罢了!
“忘了本分,忘记根本,就是不义!”
“忘了学问,背弃夫子,就是不忠!”
“你这不忠不义之人,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他指着那人,同身边的起义军士兵笑道,“沐猴而冠!跳梁小丑!”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得好!”
从未听过有人把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骂得这么痛快的乡民们大声为他喝彩。
“你!你.”
那人指着他,睁圆了眼睛,捂紧心口。
忽而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从战车上摔下去,陆大古发现对方的胸口没了起伏,稍感意外地多打量了两眼。
这就骂死了?
对面战车上的吕卫站起来,冷冷地说:
“逆贼,我不与你作口舌之争。”
“放下兵戈,留你全尸。”
“好啊,好得很。”大古举起长戈,“你们不给我们留活路,逼我们饿死,我们聚起来求活,你们就要杀我们!”
他张开双臂同周围的人们大喊:
“乡亲们!这些王公贵族难道不要吃饭吗?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哪里来的呢?都是我们耕种,我们编制的,他们的祖先比我们先发达了,便作出天生高贵的样子欺骗我们!叫我们世世代代受他们盘剥!”
“哪有什么天生贵种?”
戈刃直指对面的贵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言毕,他驱使战车冲锋,众多武装起来的黔首庶民紧随。
“铛。”
吕卫率兵迎击。
起初,他并不把大古放在眼里。
不过是个没姓的黔首罢了,技击武艺如何比得过自幼修习六艺的自己呢?
直到两把兵刃相撞,沛然巨力震麻双臂,吕卫神色瞬间凝重,此外,他注意到,他以为的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竟然真的冲开了他的军阵,他预备变招。
但已经没有机会。
“嗤。”
僵持中,陆大古兵刃一震,把吕卫的兵刃偏移开,然后直接不讲武德地抽出挂在背后的剑,趁有破绽,砍在他的脖子上。
周围的战斗也结束。
起义军屠掉贵族军先锋,后方的田奴自然崩溃,扭头逃跑。
他也不急着追击。
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上告于天。”
大古指挥人手在战场就地搭建简陋的祭台,令手下陈广等人写一封祭文,干脆拿这些刚刚消灭的敌人当祭品,组织祭祀:
“晋王无道,官逼民反,残暴不仁,征讨无度,今立黄巾,率兵讨之.....”
“.....那反贼僭越礼制,为自己赐姓为陆。”
消息很快扩散到周边高门大族那里:
“自号....”
“天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