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之野其实并不能理解捕手们配球时在思考什么,早川和御幸在一起时,经常旁观到他们会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比如: “左打者的话,滑球果然还是别投好球了。” “是啊,膝盖附近,他们看到出手,还以为是好球,这时候就会挥空。” “接下来再投内角球就可以三振了。” 结果就这么兴趣盎然的聊下去了,毫然不觉旁边的投手沉默了下来。 但如果觉得他们都在聊些废话的话,他们在某些时刻的手段,又让人立刻警醒过来,就比如刚刚的二棒,打击的信心和节奏都被早川破坏了。 ‘果然很厉害呢,’高之野自己配球的话,大概就是内外内,然后到底是投高位球还是低位球,先在心里投个骰子吧。 被三振的二棒很快低头跑下场,接替他站在打击区的是那个挥棒很猛的一年级生,从身材来看完全不像是一年级呢,上次打击,似乎对高转速的直球非常不习惯,最后被一颗内角高的直球给三振掉,总结来说,是个挥棒速度不错,但是选球欠佳的选手。 这样的打者,对付他就需要用同样强力的投球。 第一球,内角高的直球,棒球擦棒落到后面。 三棒挥击了两下球棒,又在打击区站定,看表情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什么都没在想的感觉,不用怀疑,这样风格的打者,又是初一,更多时候都是在吃天赋、靠直觉,就和高之野最初打击一样,他们的表情和心理是一样的,确实是没在想什么,所以只需要一个直球接着一个直球,把对决的气氛营造出来,调动他们打击的兴致,再来个变化球,就会突然打不好,惨遭出局,又或者不停的用内外角,将体感上的好球带扩大,也能让他们最终出局。 第二球,外角低的直球,要转速低一点,最终落在坏球带。 “好球!”三棒挥棒落空了。 “诶?”这么快就两好0坏,追逼打者了,三棒虽然也觉出不对劲,但是下一个内角高的坏球,还是忍不住挥棒了。 “two out!” 高之野向着身后的守备喊着,捕手接到球,传球给一垒,内野全部传过一遍后,球又回到投手的手套里,看起来像是内野传球的小游戏,实际上是提高内野集中力的方法。 棒球比赛又臭又长,这么久的时间里保持同样的专注力有点难,而且像高之野这种高三振的投手,对守备来说,需要他们处理的内容会少很多,难免就会注意力稍微不那么集中,这时候万一被打出去,就有可能失误,所以捕手会在打者下场后,向一垒或者三垒传球,调动内野的注意力。 ‘这么看起来,捕手需要注意的人和事儿真的好多啊。’高之野跑神想着。 随后上场的就是本场比赛,结结实实把高之野的投球打到的明泉寺四棒,投捕两人这时候都非常警惕。 ‘春训的时候给他看太多直球了!’上回这个四棒就是把高之野引以为豪的低角度直球给打到了。 那么,也不一定非要用直球开场,第一球就来个变速球吧。 “好球!” 早川注意到,这个四棒的脚动了下,但是在发现这不是直球后,立刻就停下来了,所以是盯着直球来打的吗? 试探下,下一球,就来个外角边线的直球吧,裁判判成坏球也没关系。 “界外——”果然打了,不过已经两好球了,打者的压力大起来,即使知道对方投捕识破自己要打直球,也没什么退路了。 早川:‘多给他几个模棱两可的球来打吧。’ “界外” “界外” 四棒的棒子可真是粘手,一连打出去好几个界外球,非要等一个好打的直球进垒。 ‘那就来个拐向外角的卡特球吧!’ 高之野的卡特球在128左右,只和138的最速相差10公里,和其他投手最快的直球差不多速度了,所以在前半段看来几乎就是直球的轨迹,只在最后突然向外角倾斜。 “碰——”四棒没有把握好球心,球落在投手丘附近,高之野伸手一接,结束了四局上半的比赛。 比赛过半,木下少棒3比0领先,而且整场对方能打出的安打少得可怜,直到比赛结束,明泉寺少棒只有四棒算结结实实打了出去。 “你很厉害啊,要不要交换下邮箱?”11号投手,在高之野的注视下有些退缩,开始说些其他的话来填补这段空白,“你看,我们都是投手,可以交流下投球的感受什么的——” 高之野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示意:“你的手机呢?”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坐车离开的高之野,隔着车窗向外面的11号投手——也就是三岛告别。 “接下来还有两场比赛,才能进入联盟内的春季大赛,希望大家稳扎稳打,比出不后悔的比赛。”二宫教练在车上做了简短的总结,然后就是下次比赛的人员调配了,“之后两场比赛,将采用继投的方式,进入正式的春季大赛后,赛程会非常紧张。” 也就是之后估计又要变关门投手,或者只做外野手出场了,高之野感觉到了来自后方灼热的视线,‘干嘛,又不是我要强占左外野手的位置。’ 不管队伍里大家的心思是如何的,西东京支部内的比赛仍然在快速进行着。 两周后,高之野拿着佐佐木奶奶熬得汤来到月子中心,他来到入口处,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把心里的抗拒给消散一部分,对此,已经算高之野肚子里蛔虫的朗致非常不解,要是可以,他倒是非常想单独和沈晴待在一起呢。 ‘那家伙在干嘛呢,花瓶粘到什么程度了。’因为打碎了花瓶,正被爷爷讲解‘责任担当课’的朗致,失去了去看望沈晴的资格。 “呼——希望那女人别在。。” 但那是不可能的—— “哎呀,这不是佐佐木家的大儿子吗!”一个女人贴了上来,殷切的跟着越走越快的高之野朝房子里走去。 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女人在后面笑着说:“佐佐木太太在图书室里呢?看你,走这么急,我都来不及给你说呢。” 高之野不吭声,把汤放下,转身就往图书室里走。 “你知道路怎么走吗?”她话刚说出口,就见那个身影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了,立刻改口:“啊,真厉害,来两次就都知道怎么走了。” 原本五分钟的路,被这两个人走了三分钟就到了,高之野绷着脸,但时不时要展开笑容和迎面的护士打招呼,旁边的那女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忙着整理她的卷发,她刚生完孩子就染了头发,所以孩子连母乳都吃不了。 “佐佐木太太又不会跑了,看你这孩子着急的。”高之野闷不声的走着,臂间却缠上蛇一般软和冷的手,那手在不轻不重的按压着,“果不然是练棒球的,身体就是好。” “嗡——”烦躁几乎要冲破头顶,那手却迅速收回,只留一阵带着高级香水的风:“看你燥的,好了,小孩子去找你妈妈吧,我要去门口日光浴了。” 这就是高之野不想来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