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俞敏头脑里飞快思考,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一会儿,护士来了,说:“之前我忘了告诉你,这个留置针的费用,不在公费医疗报销范围内。是要病人自己出钱的,你家属在吗?请家属先去收费处交钱。”
俞敏问:“这个留置针多少钱?”
护士回答:“两千块钱。”
俞敏嚷道:“啊?!一个留置针要两千块!我不治了,我要求出院!”
护士说:“是命要紧,还是钱要紧?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旦做出了决定,俞敏态度异常坚决,八匹马也拉不回。
护士没办法,说:“那你自己去给你的主治医生说,我可做不了主!”
俞敏当即到医生办公室找人。
俞敏镇定地说:“我要求出院,现在就出院。”
医生说:“你的情况我了解,腋下淋巴结有转移,必须先进行化疗,然后再放疗。”
俞敏说:“我不想化疗,也不想放疗。我不治了,我想出院。”
医生回头瞅着护士问:“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护士说:“她不肯上留置针,钱也没交。”
医生看了俞敏一眼,说:“那只有随你,但是你可要想好了,不要等后悔了,再回头来找我们,病情就耽误了。”
俞敏说:“我愿意签订承诺书,一切后果我自己负责,不怪医生和护士。”
医生摇摇头,交代护士:“那就给她办出院手续吧!”
医生说完,转身忙去了。护士将俞敏的病历材料递给俞敏,让俞敏找另一个医生签字。
负责签字的医生是个瘦瘦的男青年,态度非常温和地问俞敏:“为什么刚住进来,就要出院呢?”
俞敏回答:“我不想做化疗。”
男医生笑了一笑:“其实,我们现在的医学观点,是将癌症当作慢性病来对付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可怕。”
在男医生的微笑中,俞敏心情平复了很多,重复一句:“癌症是一种慢性病?”
男医生说:“是的,乳腺癌不比肺癌、肝癌。乳腺癌和宫颈癌,成活率都高。有些心态好的,保养得好的,活到七、八十岁,不是问题。”
“真的吗?”
男医生说:“你这个情况,没有到最严重的程度。只是中级,只要听从医生安排,把六到八个疗程的化疗做完,完全有可能康复的。”
俞敏说:“化疗做完又要放疗,没完没了的,我耗不起。”
“化疗做完,会复查一次。如果没有癌细胞了,放疗就可以不做。”
俞敏说:“即便不做放疗,一个疗程的化疗就要十几万,我没钱。”
男医生摇摇头,叹口气,笑一笑,说:“唉!我只能说,太遗憾了。你真的不应该放弃治疗。”
俞敏顿了顿,还是固执己见,要求出院。
于是男医生签了字。
拿到病历材料的俞敏,这才第一次看到,那张专家组会诊单的结论上,赫然写着:腋下淋巴结十二分之一,见癌转移。
出院那天,俞敏给所有亲朋好友、同学同事,打电话表示感谢:“我出院了。我的病没事了。”
所有人都惊奇地问,怎么这么快出院了?
俞敏回说:“也不快啊!加上市里医院的半个月,都一个半月了。”
俞敏不想说自己因为钱不够,是强行出院的。否则,他们该怎么回答?!是帮还是不帮?是吧,不能说。
他们是好人,俞敏觉得自己欠他们太多,不能再出难题给他们了。就这样吧。以后,最好自觉点,主动消失。不要见面,不要联系他们,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等到自己情况有好转的那一刻,再联系吧。
这次住院的费用上,大家给的慰问金,有四万元。加上俞敏自己的一万多元,总共有五万元。
由于俞敏拒绝新辅助放疗化疗,也拒绝传统意义上的放疗化疗,大大减轻了治疗费用负担。省、市两级医院住院的总费用,实际只花了三万多元。还剩下一万多元。
出院后,也不打算采取任何巩固治疗措施。所以,俞敏并没有因为这次生病,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
走出医院大门。
去哪好呢?俞敏有点迷茫。心里无数遍问自己,还会有好转的那一刻吗?还是癌细胞迅速扩散到全身,在痛不欲生中,很快离开这个世界呢?
网络上,有相关文章介绍说,这种病,看人来。有的能活到八十岁,有的能活二十年,有的能活七、八年,有的三、五年。时间短的,只几个月。
俞敏心说,我这情况,除了切掉那个疙瘩和腋下淋巴,其他的治疗措施,包括放化疗,什么也没做。能活几年呢?难道只能活几个月了吗?
真有点不甘心。很不想回S市啊!也很不想见任何人啊!
俞敏在省城的街头徘徊。然后漫无目的走到长江边。看着涛涛江水向东流。唉!一头扎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还有什么遗憾吗?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当然有啊!蒋超至今下落不明,这是一块心病。
还有就是,一辈子向往去西羌旅游一次。和郝秀仁约过,和樊桂花约过,和多杰约过,到现在没实现。wWω.δDζcΗxωz.cǒΜ
要不?趁身上还有一万多元,去西羌看看?钱用完的那一天,找个隐蔽之处,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
嗯,就这么办。
有些地方,就像一块磁铁,对人具有天生的吸引力,比如西羌。
消失之前,那就去西羌玩玩好了,看看西羌的天然地缝去,然后瞅个机会,没人的时候钻进去,能滚进那么奇特的缝隙中,说不定是一种造化。
俞敏给周军和几个好朋友分头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打算去西羌旅游一次,散散心,养病。叫他们不要担心。
就这样,俞敏坐火车,坐汽车,几经辗转,来到了西羌境内的一处地缝景点。
站在地缝最下面一道观景台栏杆边缘,阴风阵阵,深不可测。地缝对侧光溜溜黑色崖壁上,有瀑布朝缝隙里绿汪汪的深潭滚落,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暗河水流回声,轰隆隆响彻耳鼓。
俞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被巨木砸死的父亲,死时的惨状。父亲被抬回家,摆放在一块刚卸下来的门板上,血肉模糊,奶奶用一条宽大的毛巾,罩住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