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凑巧，俞敏大学同学欧阳瑞，和女儿从电梯里出来，经过一楼大厅。欧阳瑞眼尖，一眼看见了排椅上坐着的俞敏。

欧阳瑞变化太大，发福到认不出原形了。直到他自报姓名，俞敏才反应过来。

欧阳瑞问：“你怎么在这里？”

俞敏说：“我来看病。”

欧阳瑞顺手拿起俞敏旁边的CT袋子，里面装的有一些检查单。欧阳瑞拿出来看了看。不看则已，这一看惊了一下：“啊？！乳腺癌？！”

俞敏苦笑一笑，倒是显得比父女俩平静：“你们怎么在这？”

“到看一个病人。你住在哪个科室？”

俞敏说：“还没住进去，在等床位。”

欧阳瑞女儿问：“是要住乳腺外科吗？”

“是的，现在没床位，得等。”

欧阳瑞提醒俞敏：“找张志成呀！”

张志成也是大学同班同学，在这家医院工作。

俞敏说：“我不想麻烦张志成。只要上午有出院的，等一下可能就有床位了。”

欧阳瑞要给张志成打电话，被俞敏拦住了。俞敏不想兴师动众。

欧阳瑞对女儿说：“你先回去，我陪我老同学说说话。”

俞敏说：“上次同学聚会，没看到你。”

“当时出国，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去了。”

这个欧阳瑞，在俞敏的大学毕业纪念册上，留言写的是，我知道，经济的拮据，裹住了你振飞的翅膀。

知音啊！当时欧阳瑞的这段话，害的俞敏坐在宿舍空床板上，心酸了好久。

上次，同学为俞敏组织捐款活动，欧阳瑞捐了四千元。俞敏提及捐款的事，当面再次感谢欧阳瑞。

俞敏说：“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肯定过得比较幸福吧。”

欧阳瑞说：“我还可以，无论谁和我结婚，都会幸福的。”

大学期间的欧阳瑞，一点不起眼。不帅，秃顶，有点老气横秋，未老先衰，也没显露什么才气。

俞敏问：“现在你在哪工作呢？”

欧阳瑞说：“我在省城，我全家都已经过来这边。”

“哟！你本事真大，把全家都调省城来了。”俞敏心想，大学期间，也没看出你有什么本事呀！

欧阳瑞说：“我导师常宁，可牛了。我考了他的研究生，然后又读博士，就留在省城工作了。”

欧阳瑞说：“常宁，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个班主任。”

俞敏记得，上次同学聚会那天，班主任有来参加活动。

这时，俞敏接到医院工作人员电话通知，可以上乳腺外科办住院手续了。

俞敏与欧阳瑞告别，上楼去住院部。欧阳瑞要跟着去，俞敏没让。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动不了的其他病，不需要麻烦别人。

俞敏不想麻烦别人，哪怕是同班同学。

俞敏给欧阳瑞打预防针：“我生病住院的事，你别告诉其他同学。”

欠的人情太多了，俞敏不想欠的更多。

前门洗脚城的工作，保不住了。俞敏向病友打听过了。听说前期住院，就要二十多天甚至一个月，然后还有化疗、放疗。疗程非常地漫长。

俞敏给老板蒋尧打电话，主动辞工。洗发理发部一摊子事情，员工又多，没有人盯着不行。

虽然蒋尧还没有主动提。但是俞敏心里清楚，一个萝卜一个坑。必须立马有个新的经理替代俞敏，一切事情才能顺理成章地运转。

即便俞敏不提，蒋老板迟早也是要提的。人家不是慈善机构。俞敏理解。

理发间管事刘丽，就是个很好的人选。能力不错。

俞敏没有上任之前，老板蒋尧就准备提拔刘丽当经理。蒋尧碍于田元培老师的大力推荐，弃用刘丽，改用了俞敏。

刘丽一度心里不平衡，处处看俞敏不顺眼。现在如果能再提拔刘丽当经理，相信刘丽也就了却了一块心病。

欧阳瑞没有替俞敏保密。消息还是传到了张志成耳朵里。然后传到了程芬芳耳朵里。

程芬芳发动全班同学，又给俞敏捐了两万元。然后，程芬芳和欧阳瑞两个人，代表全班同学，来到俞敏病床前探望，将两万元塞进俞敏枕头底下。

唉！俞敏真不想这样啊！相信班上的某些同学，也是碍于情面，没有办法啊！

张志成在一个值晚班的深夜，到俞敏病房看了一次。俞敏说，一切都顺利，不用他操心。

病房里最先做全切手术的是那个床靠卫生间一侧，37床的章某，三十多岁。她只一个有疙瘩，但为防止扩散和转移，她听从医生建议，把两个全切了。sdＬＣΗxＷz.cＯＭ

这女的特别嗲，时时刻刻“老公”、“老公”地叫个不停，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男的是她老公似的。

后来才知道，那男的只是她男朋友。两人都离过婚，相处快一年，还没正式结婚。男的家里有个小孩，还不到三岁。

俞敏看着这男的出出进进忙活，有点怜惜他，想象他以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36床的女的，长得娇小秀气，脸色蜡白，没有血色。总也不见她老公露面。是她嫂子带着六岁的孙女，在招呼病人。

通过聊天得知，36床的老公做纸业生意，家里开的有卫生纸卫生巾专卖店。她老公要照看生意，只偶尔来一趟医院。

俞敏问36床：“你的疙瘩，有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月。”

俞敏羡慕地说：“那你的应该是轻症。”

36床说：“我的是良性的，不是癌。”

俞敏问：“你的需要手术吗？”

“我的是小手术，保乳手术，只切肿块，不切乳房。”

36床又说：“我的情况和34床一样，手术只要个把小时。其他人的，一般都要两三个小时以上。”

34床说：“是的，我躺到手术台上，好像刚睡着没多久，医生就把我拍醒了。还没感觉呢，手术就完事了。”

俞敏问37床：“你的手术花了多长时间？”

“我的花了六个多小时。”

可是，过了几天，36床手术，一早推进手术室，到中午吃午饭，还不见人影。

俞敏是35床，对靠门边的34床说：“36床手术还没出来，看来情况有变。”

34床说：“估计她的有癌变，临时决定全切了。不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俞敏问34床：“你的只切了肿块吗？”

“是的，我的是良性的，只切了肿块。伤口很小，不需要放化疗，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直到下午四点多，36床才被推回病房。全身插满了管子。看那架势，情况不妙。

36床老公这天也在场。俞敏忍不住悄悄问她老公：“什么情况？”

36床老公看了俞敏一眼，却不做声，一脸严肃，没有回答俞敏的提问。

俞敏又悄悄问36床嫂子：“她什么情况？”

嫂子小声说：“是癌，为防止扩散，全切。”

“两边都切了？”

“不是，只全切了一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